众人听到车夫的传话,脸上都露出一丝喜色,连续赶了两天的路,众人此时早已是人困马乏,只想着休息片刻,虽说千金之下必有勇夫,但这般风雨交加的寒夜,强行赶路也只能事倍功半。
这时听到主家不再坚持赶路,甚至还让人去林中的破庙休息,这让所有人都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忍不住加快脚步,似乎连身上的疲累都减轻了不少。
丛林藤蔓萧索,车马难行。
众人将马车拖到林外,安排几人留守。而聂倩儿则在剩余护院的保护下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一处残破不堪的寺庙外。
借着零星的灯笼聂倩儿看清路边的古朴碑文,漆印的字迹在风雨的侵蚀下早已褪去色彩,只留下几点朱砂的暗红给这座荒废的寺庙平添几分诡异与阴冷。
“兰若寺。”聂倩儿低声念出这三个字,寒风透过被风雨打湿的衣襟渗入肌肤,聂倩儿只觉一阵心悸,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伸手向她讨要银钱,还故作深沉的劝她别往郭北县走。
红儿一边颤颤巍巍的举着灯笼,一边小心的为聂倩儿撑伞,瑟瑟发抖道:“小姐?快些进院吧,外面风大雨急小心别受凉了。”
“嗯,走吧。”聂倩儿回想到去年遇到的那个‘骗子’不由摇头轻笑,接过红儿手中的纸伞,两人相互搀扶着迈进了寺院的大门。
天色昏暗,聂倩儿事先只听说这里有处荒庙,如今走到近处,才发现整座寺庙规模颇大,占地足有数亩,早已废置多年的各个宫殿都已破败不堪,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石径上生着一层厚密的青苔,看起来鲜有人来。
进入寺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座屋宇,院中还有不少寺塔,但都已十分破损,往大院左侧看去,则是一汪涨满的池水,一座木桥连通向水中小亭。
亭边白纱垂落,在雨幕中随风飘摇,看起来与四周的荒芜废墟有些格格不入。
聂家从事的生意很广,作为聂府的小姐,聂倩儿虽然很少与外人交往,但对各种女红和布料颇为熟悉。
一眼看到这般皎洁朦胧的白纱长幔,聂倩儿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般材质的白纱必然价格不菲。
紧接着就想到,为何如此残破的庙宇却有这么优质的白纱存在?
“什么人?!”
就在聂倩儿面沉如水,心中泛起不妙的感觉时,大院正殿中突然传来一声护院的呵斥。
聂倩儿面色微变,示意其余人朝正殿靠拢过去,自己神色警惕的紧随其后,从荷包中取出一串精致佛珠,盘在了皓腕上。
佛珠一共九枚,其中五枚材质相同,非玉非石非木,琉璃剔透浑然一体,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凡间的物品,尤其是内里影印的‘佛’‘法’‘无’‘边’四字,便是她找来江南最有名的禅师也道不清是怎么刻印上去的。
既然不是凡间之物,那定然就是佛祖的宝贝。
聂倩儿从各州收集来五枚佛珠后,又凑四枚穿成一串,一直带在身边,半年多来倒也从没发生过什么意外
“姥姥,今晚来了好多食物啊~!”
“是呀,姥姥~我都已经快要等不及了。”
狂风暴雨中,寺外的乱葬岗,忽然响起几道悦耳的女声,狂风骤雨将这些女声压下。
雾气弥漫间,原本的坟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富丽堂皇的屋宇楼阁。
顷刻间,暴雨骤停。
楼阁中突然涌入几道黑影,化作浓妆淡抹的妩媚女子,朝卷入楼阁的一阵阴风齐齐跪下,口呼:“恭迎姥姥。”
阴风化影。
一名身穿黑红相间的华袍,也不知是男是女的大妖正坐在椅子上,阴鸷狭长的眼角向上勾起,猩红的双眸满是冰冷和杀意。
“别着急,姥姥已经传讯给郭北县的那只妖兽,待它赶来以后,你们再动手。”
下面跪着的一名紫衣女子,不甘道:“那夏侯贪得无厌,每次都来抢姐妹的血食,并且胃口越来越大,要不然这次就不唤它了,让我们姐妹们饱餐一顿吧?”
姥姥闻言阴森森的一笑,舔了舔黑红干枯的嘴唇,喉咙里发出不男不女的声音,惨笑道:“不用它来帮忙,那这次就由你来引开臭道士,如何?”
紫衣女子听出了姥姥语气中的不耐,连忙俯首哭道:“欢儿知错了,求姥姥饶了欢儿。”
“哼~!”姥姥冷哼一声,随手幻化出一根长鞭将紫衣女子抽打到墙角,女声道:“今日饶你一次,再敢质疑姥姥的命令,姥姥就把你送去黑山城犒军!”
听到黑山城的名字,下跪的其余女子面色皆变,就连想要为紫衣女子求饶的人也都下意识的退开几步,生怕被姥姥点名。
紫衣女子被抽得鲜血淋漓,却也不敢乱动,只能边哭边磕头,以求姥姥能够宽恕自己。
恍惚间,一道乌光从阁楼外呼啸而来,紧接着腐臭的浊气四处弥漫,引得众女连连颦眉,却也无人敢伸手掩鼻。
“什么事值得姥姥如此动怒?连平日最喜欢的欢儿都要责罚了?”
夏侯一袭黑袍,头戴长冠,手脚都缩进宽大的衣袖里,哪怕身上扑满了各种香料香粉都无法掩盖衣袖下令人作呕的浓郁腐臭。
夏侯看着紫衣女子后背被长鞭鞭挞出的道道血痕,虽然明知是幻象,却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森然道:“如果姥姥愿意,不妨让本座帮你管教管教?”
“我的人自然有我来管,就不劳烦阁下费心了。”姥姥手腕一甩,长鞭缩回袖中,换回女声道:“今日邀阁下来是因为寺里又来了一批血食,姥姥看在你我两家关系交好的份上,特意请阁下前来用膳。”
用膳?夏侯冷笑几声,不挑破对方的假话,青褐色的脸颊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冷声道:“本座要分六成。”
姥姥面色一沉,森然的目光犹如利剑刺向夏侯,惨笑道:“可以,那便分于阁下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