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奇怪的嘶鸣在山谷间回响起来,山谷间掠过一行密密麻麻的黑色飞禽,漆黑如墨。
皆无眼。
绕过即使眼也无法看得清楚的山山水水,这些奇怪的飞禽骤然消失在一片片“涟漪”声中,激起阵阵类似于水波的响声,清越入耳。
被施了制的寂静山谷内。
那些消失在外的黑色飞禽纷纷俯冲而下,转眼间便成了一个个沉默无言的戴着白色兜帽的人,他们有的手上拿着成摞的信封,有的拿着装饰精美的卷轴,人人步履从容,不紧不慢地走着。
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紧迫感,就好像自己手上的事根本不算多重要似的。
但其实,能够被送到梦宗的信,多半很重要。
要说有多重要呢?或许重要到有些事关系到整个大陆的安危。
梦宗观星台的最高处,坐拥着一整块青石台的中央,站着一位衣着素白的男子,他看着面前的远山,白云盖过,清清淡淡的色彩,但他却总是看不腻。他的那个姐姐看腻了,所以出门去了很多年,后来嫁了个他觉得还不错的男人,然后就一直待在那个西北,再也没回来过。他有的时候其实想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但是宗门内的事务很多,他脱不开,所以那件事也就一直耽搁着,好久都没有想过。
他叹了口气。
当初那个人对他许下的承诺应该不是骗人的,所以他应该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当初那个无赖家伙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把自己的姐姐交给他,自己也就将信将疑了,不过这些年来他倒是也履行了诺言。当初的那个年轻人现在好像也混了个名声不算小的将军了,毕竟是西北林家,想来现在也到了喧宾夺主的地步,就是不知道当今帝王如何想了。
男人笑了笑,这次得到的消息不可谓不小,虽然帝都那边也向梦宗询问关于那边的消息,但是自己的那个外甥参与其中的事还是掩盖下去好了。帝王总是愿意多想,自己的姐姐还是多过几天安稳子比较好。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宗主。”
一个走入青石台的年轻人轻声说道。他手上拿着一个卷轴,外面刻画着层层法阵,隐隐藏在卷轴两端的红色宝石里面,若是不仔细看的话是很难发现的。戴着白色兜帽的年轻人单膝跪下,双手将卷轴过额前,毕恭毕敬地盯着地面,不敢看宗主的背影。
一白衣的男人回头看了眼卷轴,笑道:“皇家的手法。是想问关于落霞城发生的事的具体细节吗?呵呵,”男人轻轻地笑了笑,关于帝王的想法他虽然不是很了解,但也不算是太过不了解,他其实很疑惑,为什么你好好的帝王不当,偏偏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的事,那些事自然有
人去关心,当好你的帝王就好了,瞎管什么?
当然,这些话暂时还没机会去和当今的那位帝王说上一句,但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他肯定要去好好地和那人聊上一聊。
“是!”年轻人面无表地答道。
男人背过去,双手负后,留下一句“放下吧。”便继续地看着远处的山山水水了。
年轻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表,似乎是有些犹豫不决。
似乎是猜到了年轻人的想法,男人头也不回地再次说道:“回信就说我们知道了就好,关于落霞城的事,把关于林葬天的事抹掉,重新整理一遍再传给皇家,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年轻人点点头,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松了口气。他轻轻地把卷轴放在地上,然后起离开这座位于最高的青石台,在走出石台的那一瞬间,年轻人顿时化作密密麻麻的漆黑飞禽,向着山下飘然远去。
下山途中,周围有不少的洞窟皆在道路两边毫无章法地摆放着,年轻人不敢轻易去看。
那里面的,都是能够让梦宗一直屹立不倒的武力巅峰。
不敢不敬。
青石台上。
男人抬了抬手,地面上那个卷轴顿时来到他的手里。男人低头看了看,手指在上面轻轻地点了几下,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只听到“咔嚓”一声,这个被施了层层秘法阵法的卷轴便打开了,缓缓地平铺在男人面前。
男人大致地看了看卷轴的内容,轻轻嗤笑一声,便随手将卷轴“撕碎”了,碎掉的卷轴化作漫天金光,四散在一素白的男人旁。
山风一吹,便毫无痕迹了。
“不愧是皇家,就是会说话啊。”男人轻笑道。他看向连绵起伏的群山,微微皱眉。
“怎么了?千小子?”一个苍老的嗓音响起于群山间。
下一刻,就看到一个穿灰色长袍的老人盘膝坐在一朵似散的淡淡白云之上,老人腰间挂着一个缠着红绳的酒壶,一手摘下酒壶,一手就随意搭在男人的肩上。
对于老人的出现,男人丝毫不意外。这个老人在他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在了,父母过世之后老人也一直待在梦宗里,撑着这个宗门度过了一段很难的时间,所以梦千对他很敬重,也很亲近。
“是皇家来了消息?”老人随意问道。
梦千点点头,皱眉道:“皇家现在对于梦宗的态度居然这么强硬了,记得当初我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哪一次来信敢在信上加上阵法制?更别说在信中强调一定要把详细的消息都给皇家汇报一遍,呵呵……”男人轻笑,不太高兴了。
老人饮下一口酒水,呵出一阵白色的雾气,很快便汇聚在下的浮云上。“皇家嘛,以前没多大的
本事,不敢这么说有可原,现在腰杆硬了,山上山下便都想管上一管了,也在理之中。这**啊,就像是落入大山中的草,即使野火燎原了,但若等来年的风一吹,便又再生了。”老人再次饮下一口酒水,伸出手在群山前拂过,山间的雾气好像便淡了些。他笑道:“这便就生生不息了。”
梦千微微一笑,接过老人递来的酒水,一口饮下,洒然一笑。转移话题道:“听说我那个外甥七岁就会喝酒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三个说不定可以凑成一桌,哈哈!”
老人微笑抚须,笑道:“好,那孩子当年测试的时候其实我也去了一趟,只是看完了就走了,没有多留。不过临走前和雪丫头聊了几句,那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天真,都为人妇了,还是那般孩子模样。哈哈……”老人眼神幽远,惆怅道:“只是雪丫头确实是长大了,我们也没多少话可以聊了。唉……怎么时间就过得这么快呢?”
梦千递给老人酒壶,笑道:“没事,我姐还有个孩子呢,你可以和他聊聊。说不定你们可以聊到一块去。”
老人饮下一口酒,没好气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不就是希望我多指点指点那个孩子嘛。”
梦千笑道:“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我确实觉得你们可能会聊到一块去,那个孩子和我姐他们都不太像,从这段时间传来的消息来看,我的这个外甥可能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梦千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早慧还是察觉了林家现在所面临的威胁,想要早早地承担起那份责任,总觉得这孩子这些年来在外的学习生活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说不定一直都在荆棘上面光脚行走,步步艰难着。”
老人点了点梦千的头,笑道:“别多想,西北林家的那个老人还在呢,林小子不会苦到哪里去的。不过……”老人轻轻跳下那朵云彩,双脚落地,继续说道:“林小子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要见上一见的,不管为了什么,既然是雪丫头的儿子,那就值当我走这么一遭。”
如此一来,老人便矮了年轻人很多。
老人叹了口气。
都长大了啊。
梦千自然蹲下,似乎是觉得不舒服,所以他索就坐在了地上。
如此,梦千便矮了老人很多。
梦千抬头望向老人,笑道:“爷爷,您还年轻着呢,别总叹气,会老得快的。”
老人哈哈大笑,靠在年轻人上,轻声说道:“选你作为梦宗的宗主,你小子当之无愧!”
梦千微笑不语。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起看向远方的群山。
恰如当年,一个腰挂酒壶的老人搂着两个小孩,笑容灿烂地在此处看着星光璀璨月高挂,群山
连绵一片片。
当年,还是一老两小,各无心事。
如今,只有一老一少,各怀当年。
老人眯了眯眼睛,白色胡须随风飘动。
年纪大了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伤感了,唉,愁人,真愁人。
空中。
那朵悬在半空的白云蓦然消散四方,于是山间的雾气白云便突然就多了些。
好像所有心事,就这么飘在山间的淡淡白云间,随风而动,若是阳光一照,便忽地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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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大洲某处。
林葬天一行人走到了一棵占地颇大的树下。
洛梅提议歇息一下,于是林葬天他们就在此地落脚了。
“我们到底要去哪?”洛梅看向林葬天。
林葬天笑了笑,看向周围,发现大家都是这样的想法,于是笑道:“先逛遍中部大洲的所有好去处,然后我们就各回各家吧?”
洛梅他们愣了一愣,没想到林葬天的计划居然会是如此简单,不过再仔细一想,好像他所带他们去的地方,都有着不少的奇遇,于是便有些期待了。
“之后我们就各自散了吗?”莫云符问道。
他其实有些不舍,感觉旅途虽然还没有开始,但是他们好像很快就会分开了。
“是啊。”林葬天说道,“回去的路,我还是更想一个人完成。”
众人沉默。
洛梅将青竹剑放在腿上。
他说过,要给她换一把更好的剑的。
赵静直心中的绪说不清也道不明,她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的疑惑没人解答。
一旁的西风端坐着,没有说话。
欧阳世盯着林葬天。
看了看周围的人,林葬天突然笑道:“我们又不是明天就散了,这中部大洲还有很多路要慢慢走呢。至于散了之后的子,我们来方长。”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林葬天微笑着看向众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林葬天便缓缓转过,看向西北的方向,视线透过密密的林,细碎的叶,极为幽远。
他最后只是轻声说道:“我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