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海安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厉狂澜直截了当道:“我现在是生是死?”
海真眉毛一挑:“自然是活着的,我仅仅是趁你灵体虚弱,将你拉来我的识海中,厉姑娘把我想的也太坏了些。”
哪里是她想的太坏,分明就是他本就没好到哪里去,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梦困住自己,还真是大言不惭。
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还活着。
厉狂澜心神稳定下来,与其被动等待对方提起,还是自己掌握主动权来的舒服。
沉吟片刻,厉狂澜硬着头皮问道:“海神殿下前面既然说的如此严重,不知想让我如何帮你们?”
“说来也不难,需要借用厉姑娘的肉身,我的残魂需要附在你身上去办一件事。”
附身去办一件事?就差直接说自己甘愿被他夺舍咯?
天呐,他怎么说出口的,他怎么就确定自己会答应他,真是荒谬!
海安神色诚恳,十分坦然的看着厉狂澜,等待她的回复。
厉狂澜脸上的吃惊化为不虞,坚定地摇摇头。
这条龙,是一千年太久,所以才如此天真吗?还是说自己看上去像个傻子?
“海神殿下既然能让我灵魂出窍,那为何不果断夺舍,岂不来的更为直接?”
海安负手,朗声一笑,颇有些睥睨天下的意味。
“我不会做那强人所难之事,附身当然要获得你的首肯。”
这话说出来倒是挺好听的,是不是真如他所说就不清楚了,毕竟他之前还说过,趁自己灵体虚弱才迫使自己灵魂出窍的,他便认为那不是强人所难了么。
横竖嘴张在他身上,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如果他是小时候的安安,她或许不会这么的反感,然而一联想到第二回做梦,安安突然发狂的样子,以及那一句透露出要拉别人下地狱的话,令她惶恐。
附身这事情稍有差错,万劫不复的是自己,对龙神残魂来说信手拈来,毫无挂碍,对她来说自己的命只有一条,她不赌。
见厉狂澜拒绝了自己,海安也不恼,仍旧挂着笑道:“厉姑娘若是执意如此,我免不了天天拉你入梦尝试说服你。”
“哦?海神殿下在威胁我?”
“不不不,这样说未免太不近人情,这只是我诚恳地请求厉姑娘救我们,拉你入梦是我唯一的手段。”
海安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只是那“笑”并未到达眼底,表面上温和,实际阴恻恻的,让厉狂澜不寒而栗。
“我们在这暗无天日的海底等待了一千年,一千年,我不能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希望厉姑娘能体谅我的心情。”
体谅?
她有没有听错,用的可是她的身体,她若是体谅他们的心情,谁来体谅体谅她?
娘亲从小因为她这通灵体担惊受怕,滴水不漏的护着她,没想到今天就真的遇上夺舍之事。
“对于你们的遭遇,我深表悲痛,但是不管怎么说,在下并不愿意被附身……”
这话一出口,最让她难受的反倒不是海安的笑,而是那注视自己的万千鲛族孤魂,他们原本殷切的目光蒙上一层绝望。
一双眼睛中的绝望,和万千双眼睛中的绝望。绝望是一样的,分量却是不同的。
那目光压在她身上,令她多有不忍。这边是自己的小命,那边是万千孤魂的希望破灭。
厉狂澜心中摇摆不定,不敢和那些眼神对视,只得偏过头去不再看。
既然是梦,自然会醒,等她这回醒了定要去学学镇魂曲,再被拉入梦中,她就吹奏镇魂曲,看谁拦得住!
海安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厉姑娘,你的魂魄已经被我标记,不管你走多远,我都可以将你拉到梦中来,在这梦境中,没有人可以救你。”
厉狂澜握紧拳头,这是正式撕破脸威胁她了?
鲛族孤魂低低的啜泣声萦绕在耳畔,她心中生出烦躁。
他们确实苦,但除了附身,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厉狂澜深吸一口气,试探道:“海神殿下附在我身上究竟打算去做什么事?寻仇?”
海安摇摇头:“这个不方便告诉厉姑娘,你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知道的少挂碍也少,活的轻松自在。”
她只是不忍心听到这些孤魂哭,这个海安还真是蹬鼻子上脸,用自己的身体还不告诉她要做什么。还有最后那句活的轻松自在,是在讽刺她没脑子吗?
“海神殿下这么想说服我被你附身,却又不肯告诉我事情来龙去脉,天下哪有这般处事道理,教人如何信你,拦着你附身的可是你自己!”
海安笑笑:“我说过,厉姑娘知道的太多,目前来说对你并没什么好处,等时机成熟厉姑娘自会知晓一切。”
看看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真是好生讨厌,现在应该是他求着自己救他们。
他却这么不配合,既然知道和不知道都没有好处,那救不救于她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厉狂澜怒视海安时,又触碰到那些鲛族孤魂凄楚的目光,看她做什么?又不是她死活不愿说出缘由的,当即长袖一甩。
“哎!你们别这么看我啊,我可受不住,看你们侍奉的龙神啊!是他自己不愿意和盘托出的,不赖我,要看啊,你们就去看他,这跟我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厉狂澜倒豆子般嘚吥嘚吥一大堆,见那些孤魂毫无反应,气不打一处来,干脆衣摆一掀坐在地上,不就是干耗着吗,谁还不会耍无赖?
真当她好欺负?
海安眸光闪烁,抬手拂面,旋即化作幼时的样子,身形缩了好几圈儿,眼巴巴有如被抛弃的小狗,眼神湿漉漉的望着厉狂澜。
厉狂澜见他这番举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可恶……
安安的那张脸太有欺骗性,诚然对着安安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她会心软,但同时,利用自己的心软来达到他的目的,海安的手段着实令她不齿,心中生出反感。
其实她内心深处是想救他们的,但截断后路的是海安自己。分明就是不讲道理,无缘无故的,自己凭什么豁出命去救他们?
说白了,他们的死活、生前的恩怨,与她何干?
她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观世音,佛祖割肉喂鹰她可学不来。仅存的一点想法,也被面前这张充满讨好的脸,给恶心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