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教廷，辉德墓园。

范哲利斯沉默不语地站在塞恩斯的墓碑前，墓碑下摆放着塞恩斯生前最喜欢的兰芥花，黛姆茶以及一盘豆沙饼。

墓园设在光明教廷的后山上，这里的风景恬静优美，本就是教廷精心建造的以供为教廷做出巨大贡献之人安息的墓园，教廷里的教徒们常说，若死后能葬在辉德墓园，就是对他们虔诚信仰的最大肯定，久而久之人们就公认，死后能葬在辉德墓园的人，灵魂一定能升往天堂陪伴天道主。

光明圣教提倡在清晨以及上午时分拜祭亡人，因为他们认为晌午之前大地阳气充足，阳光普照，而下午时分，太阳西斜，阴气开始驱逐阳气直至夜晚降临，中午过后不适合祭拜，所以此时除了范哲利斯之外没有其他人在这里。

范哲利斯身后是一棵茂盛的古树，巨大的树冠遮住夏日娇艳的阳光，撒下一大片树荫。夏蝉在树上争相鸣叫，又有微风习习吹来，拂过后山腰，带走了炎炎夏日的阵阵暑气，一切都显得静谧而深沉。

范哲利斯微低着头，他的头发留得较长，挡住了侧脸，风吹过他的发梢带动着发丝微微摆动，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他嘴上叼着一根将要燃烧殆尽的香烟，一直都没有动作。

沉思良久，范哲利斯听见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他微微侧目，烟头上的烟灰随着他的动作抖落在地。

零提着篮子沿着小路走来，他在很远处就看见了静静站在这里的范哲利斯，看到对方注意到了他，零摆了摆另一只空闲的手，向他打招呼:“你好，范哲利斯先生。”

范哲利斯将嘴里的烟头丢在地上踩灭，然后默默地注视着零走到墓前，看着零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碑前。

“抱歉来得有些晚，上午来拜祭的人太多，而且我也有课，所以吃完中饭才过来。塞恩斯爷爷应该不会介意这些的吧，毕竟他那么随和……”零一边摆放着祭品一边自言自语。

范哲利斯看着手脚麻利地摆完东西后，擦着火柴点香烛的零。半晌，他开口问:“杰诺吗?”

“嗯。”零答应了一声。

“你长大了很多……”范哲利斯说道。

零轻声笑了笑说:“小孩子长得快。”

范哲利斯听着零的语气觉得有些古怪，心里却没多在意，他注意到零带来的祭品，有些疑惑地问:“你带来的是什么？”

“哦！是我比较喜欢的叠陷饼和居屋凉茶，还有黎苔茶花。”零回答着，“花是我随便选的，记得去年我带的是香叶绒。”

“其实我是觉得，那么多人都知道他老人家喜欢兰芥花，黛姆茶和豆沙饼，在天堂收多了也会觉得腻吧，所以我一般都带些不一样的。”零自顾自地说着，“这样生活才不会无聊。”

零摆放完，看了看墓碑四周，除了他带来的祭品就只有一份，应该是范哲利斯带来的，往年这座坟墓都会被兰芥花包围，今年看上去太干净了些。

“怎么没有其他祭品？”零顺口问了一句。

范哲利斯答道:“我差人收拾干净了。”

“哦~”零说。

范哲利斯抬眼沿着小路向远处望去，没见其他人，转而低头问向零道:“只有你一个人？”

零点了点头说:“你知道的，我父亲刚回家，家人们都在庆祝他凯旋归来。”

范哲利斯闻言没有作声，零回过头去笑着说:“我来了就好，最应该来的人不就是我么？”

范哲利斯没有接话，只是盯着零银灰色的半透明的瞳孔看了一会儿，他问向零:“你今年多大了？”

“10岁。”零老实回答。

“三年了……”范哲利斯说着抬眼看向山下的光明教廷，中央圣耀殿西侧就是当年事故发生的辉清殿，当年破损的穹顶早已经修缮好了，完全看不出来发生过事故的样子。

“不要为我父母不能同来而耿耿于怀，范哲利斯先生，大人们总有不得不忙的事要去做。人有的时候就是无法兼顾两件同样重要的事。”零劝了一句，视角也同样转向山下的辉清殿。

“一如过往的事物迟早会被现实抛之脑后啊……”范哲利斯说完掏出烟盒从中拿起一根烟叼在嘴上，指尖一抬就跳起一朵小火苗，他点燃了那根烟，长吸一口。

看着吐出的青烟随风飘散，范哲利斯低头看着年幼的零说:“你很有趣杰诺，你真的只有10岁么？”

零斜眼微笑着回答:“当然了，不然呢？身体里住着活了几十年灵魂的妖怪么？”

范哲利斯轻笑了起来:“你跟你父亲韦恩不太一样，希望你以后不会成长为像他那样的人。”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希望我不要成长得像我父亲那样的人，范哲利斯先生。”零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你跟我父亲有矛盾？其实我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

“我跟你父亲？”范哲利斯顿了顿，吸了口烟道，“我跟你父亲算不上有矛盾，只是在一些事情上观念不同罢了。你父亲为这片大陆、这个国家做出了很多贡献，他是公认的英雄，在这一方面，我还是希望你能做的比你父亲更出色。”

“又来了……”零歪了歪头，翻着白眼说。

范哲利斯微笑道:“大人们都喜欢跟你说这些吧。”

“是啊是啊……”零耸了耸肩，摊开手道，“向你父亲学习，他是英雄，成为和他一样的剑圣，为这个世界做出贡献……吧啦吧啦……”

零学着长辈们的口气说着话，接着他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么？其实我想当一名魔法师，将来可以离开家好好地去外地求学，我从来都不愿意在家里学那些对我而言十分枯燥的斗气。”

“你想成为一名魔法师？”范哲利斯的语气有些诧异。

“是啊，很吃惊吧？剑圣的儿子居然想去学魔法。”零自嘲的笑了笑，“可是我就是觉得魔法很有趣，元素的奥秘和大自然的神奇，多有意思的东西啊~”

范哲利斯看见零眼睛里的光明和希冀，他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就是因为家里面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让我学魔法，所以我就偏想学，他们凭什么规划别人的人生呢？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零抬起头直视范哲利斯的双眼，“我追求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有错么？”

范哲利斯看着一脸坚定的零，他将烟头丢到脚下踩灭，接着伸手拍在零的肩膀上认真地看着零说:“你没有错孩子，你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追求，能认真做好自己最想做的事，那个人就能称得上伟大。”

“谢谢。”零微笑着对范哲利斯说。

范哲利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平和地对零说道:“魔法和斗气是共存于这个世界上的两大能量，他们同为人类所开发运用，二者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你自己更愿意精修哪个的差别，即使是修习魔法，一样也可以成为英雄。”

“英雄？我可没想把自己搞得那么伟大。”零说道。

范哲利斯抬眼看向远方，他用儒雅而又深沉的嗓音说道:“可这个时代需要英雄……”

“我们需要那名英雄带领我们取得最终的胜利。”

零和范哲利斯下山来到圣耀殿前的时候，众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几位孩子坐在中央广场的水池边。伊瑟莉也已经到了，此时正拉着圣女洛薇尔聊天，莉娅和艾文两人坐在另一边，艾文的脸上洋溢着微笑，显然与莉娅的独处令他十分满足。

伊瑟莉看见向他们走来的零与范哲利斯，兴奋地站起身来向他们招手:“杰诺！”

零苦笑着向他们这边招了招手，二人走近，一边站立着的鲁恩向着范哲利斯微微鞠躬说了句“范哲利斯大主教”。

范哲利斯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向伊瑟莉行礼道:“公主殿下。”

伊瑟莉“嗯”了一声，小跑到零面前拉着他的胳膊说:“你好慢呐~我等你好久了~”

零摇了摇头说:“我是去拜祭逝去的长辈，怎么能草草了事呢。”

“好啦好啦，现在拜祭完了，你能好好陪我玩了吧？”伊瑟莉拉着零的胳膊说道。

零没耐心地推搡了几下说:“谁跟你说我是来玩的?我上午不是说了我来这是为了去书库看书的么。”

“你真没劲杰诺……”伊瑟莉抱怨着。

范哲利斯面带微笑地看着身前争论的两人，接着对不远处的洛薇尔说:“客人们就麻烦你照看了，我先走一步。”

“好的。”洛薇尔很有礼貌地向范哲利斯行了一礼，目送他离开了。

莉娅和艾文走过来看着伊瑟莉纠缠着零，莉娅捂着嘴轻笑起来。艾文瞥着莉娅抿起嘴露出羞赧的笑容。

零不胜其烦地挣脱开伊瑟莉，看着洛薇尔说:“咱们走，别理她了。”

“喂喂喂！杰诺！你……”伊瑟莉气得在原地跺脚。

洛薇尔向着她招手说道:“走吧公主，一起去书库了。”

“哼！”

伊瑟莉白了杰诺的背影一眼，挽着一脸笑意的洛薇尔的胳膊，还不忘对她说了一句:“不许笑，再笑我……”

洛薇尔收敛了笑容，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

几人一起向博思书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