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刚刚还晶莹美丽的玻璃杯转眼变成了一堆碎片，奥莉维娅有些吃惊，不由得询问：“这是怎么了？”

林赛的视线也顺着她看向土坑中的玻璃杯残骸，居然真的开口回答了：“……因为不够完美。”

“不够完美？”

他弯腰捡起其中一块碎片，言简意赅道：“鸟的喙，边缘。”

奥莉维娅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才终于看清楚鸟喙的一侧有极小的凸起，大概是冶制时混入了一个气泡没有及时排出去的缘故。

可是那个凸起真的小到几乎看不清，在奥莉维娅看来，根本不会对这只玻璃杯的美感产生任何影响。

仅仅因为这个微乎其微的瑕疵，林赛就干脆毁掉了整个作品吗？

奥莉维娅再次投向林赛的目光夹杂了一丝惊叹。

林赛却闭口不再说话了，他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斗篷，重新拿起铁锹，一铲一铲地往坑里填土，将玻璃碎片掩埋起来。

*

集会结束，奥莉维娅和多萝西坐上了马车返回学院。

“呜呜呜呜，”多萝西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捧着冶制出的玻璃器皿不松手，“我还是第一次做出这么成功的作品，林赛大师真的太厉害了！”

多萝西做的是一只玻璃小猫摆件，圆滚滚胖乎乎的，正迈着四只小短腿往前走，尾巴还傲娇地高高竖着，看起来活泼可爱。

她守在冶制机器前整整5个小时，一瞬不瞬地盯着冶制过程，饭都不肯吃，才终于盼到这只玻璃小猫。尽管还有很多瑕疵和不足之处，但多萝西对此已经相当满意了。

她闪着星星眼，把玻璃小猫贴在自己脸蛋上来回揉：“回去我一定要跟爸爸妈妈好好炫耀一下！”

奥莉维娅笑着附和，疯狂夸夸这只小猫摆件的活灵活现，把多萝西哄得心花怒放。

两人正笑闹着，前面驾车的车夫突然一勒缰绳，马车一个急停，车厢里的两个女孩都在惯性作用下一个趔趄。

多萝西险些撞到头，好在手中的玻璃小猫护得紧，没有掉在地上。

她被吓了一跳，有些炸毛，往窗外一探，生气地叫道：“你在干什么！怎么驾车的？”

车夫有些慌张：“小姐，前面有个人突然蹿出来。”

奥莉维娅也打开窗户往外面看，马车前倒着一个穿着破旧的老婆婆，她身边的竹编手提篮倾倒，红苹果掉了满地。

路边匆匆跑过来两个卫兵，紧张地冲马车上的两人行礼道歉：“非常抱歉冲撞了两位小姐。”

多萝西皱眉：“到底怎么回事儿？”

卫兵解释：“我们正在城内巡逻，就碰上这个老太婆在街边卖苹果，所以……”

多萝西不解道：“卖苹果怎么了？卖苹果又不犯法。”

两个卫兵却互相对视一眼，嗫嚅着说：“……她这衣衫褴褛的样子，在街边摆摊实在是太影响我们王城的形象了。”

奥莉维娅挑挑眉，将视线移到街边其他小摊上，摊主们看着两个卫兵，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见此情况，奥莉维娅大概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城街边确实允许平民们摆摊，但是规则限制得很严，并且给了王城巡逻的卫兵以监管的权力。

这就导致卫兵们贪污严重，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自身职权向摊主们征收小费，如果摊主不给，他们就能以对方违反规定的理由，没收他们的东西。反正有那么多条规则，卫兵们鸡蛋里挑骨头，总能挑出摊主的错处。

多半是两个卫兵欺负老太太年老体弱，蛮横地向对方要钱，但老太太一看就拿不出什么钱，更无力贿赂，他们两个才动起手来，砸乱了她的苹果摊，还把老太太推到路面上。

只是没想到竟然恰好推到贵族的马车前，挡了她们的路。

两个卫兵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只一个劲地道歉祈求原谅。

多萝西见状没再说什么，就坐回座椅上，不打算再管这件事了。

她刚想叫车夫绕开地上的老太太继续前进，就见对面的奥莉维娅突然站起来，打开了车门。

“哎——”她刚想出声，奥莉维娅已经先一步走下车了。

她来到马车前，轻轻将地上的老太太搀扶起来，问道：“您有没有伤到哪里？”

老太太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补丁打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大概已经许久没有换洗过了，她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但奥莉维娅眉头都没皱一下，让老太太借着自己手臂的力道站了起来。

又乱又长的头发将老太太的双眼遮住，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听了奥莉维娅的问话，她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还走得动吗？您家住在哪里，我送您回去吧。”

老太太抬起头，似乎是直直地注视着奥莉维娅，她黑洞洞的眼神透过乱发直射出来，看得人心里发毛。

良久，她终于收回视线，点了点头，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哎呀，莉莉……”多萝西匆匆跟着从马车上下来，轻轻拽了拽奥莉维娅的袖口。

她躲在奥莉维娅身后，怯怯地观察着眼前的老太太，随后抿嘴抬头看奥莉维娅，退缩的意思相当明显。

但奥莉维娅没有回应她的意思，只温声安慰道：“你先坐车回去吧，我把这位老婆婆送回去，没事的。”

多萝西绞着手指纠结一会儿，下定决心道：“哎呀，从这儿走到老太太的住处，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我也不放心莉莉你一个人，还是坐我的马车走吧。”

奥莉维娅对她露出一个笑容，随后蹲下身，拿起老太太的竹编篮，一个个地将散落在地的苹果捡起来。

多萝西犹豫了一下，也蹲下身帮着奥莉维娅捡苹果。

等到苹果全都被收集到篮子里，奥莉维娅扶着老太太，帮她登上马车。

最后，她抓住门框，转头看向街边的两个卫兵。

那两个人已经坐立不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奥莉维娅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们几秒，把对方看到冷汗直流，才转过身，登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