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萝西在旁边乱窜，奥莉维娅的精神也放松下来，终于有了逛小摊的兴致。

她跟海勒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边走边流连在每个小摊前。

平民们出售的食品，没有运用高端的食材，但制作方式却更加五花八门，往往也更别出心裁，充满了别样的巧思。

奥莉维娅买了个卷饼，被烫得一边在左右手里来回换，一边撅起嘴试图把它尽快吹凉。

旁边的海勒森发出沉闷的笑声，得到了黑发少女的一个白眼。

寒冷的气温下，卷饼很快就不烫嘴了。奥莉维娅轻轻咬了一口，外酥里嫩，香气扑鼻。

她不由得眯起眼睛，满意地微笑起来。

海勒森定定地看她把卷饼整个吃完，才想起来自己手上的卷饼。早已经凉透了，但一口下去香气未消，确实是平时尝不到的风味。

陌生而美味的食物，微笑着的少女，令他的心情雀跃起来，像一只风筝，晃晃悠悠地飞向高空。

用手拿着食物来吃，这在贵族看来已经是违反礼仪的粗鲁行为，更不用说是站在人来人往的街旁，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

海勒森自小接受贵族教育，被要求一言一行都要做到标准规范，绝不能有任何失礼的行为出现，他自己也早已习惯了用这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他本以为贵族的规范已经融进他的骨髓血肉，可今天站在街头，手里拿着卷饼，看着身旁的少女，他才恍然发觉：原来，不属于贵族的那一半血脉仍旧在他体内汩汩流淌；原来，那颗渴望挣脱束缚的心仍旧在他胸膛里怦怦跳动。

就像他曾事事力求做到完美，以期望获得父亲和其他贵族的认可，但最终仍然只能收获冷眼和排挤一样。纵使戴上假面，表面上衣着光鲜、高高在上，与贵族无异，但从内心深处却依旧深深渴望着，渴望着属于平民百姓的万家灯火、平凡人间。

即使那是为上位者所不齿的东西。

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只有这个明明出身贫民窟，如今却以圣女的身份出入贵族世界的少女才能理解他。

在这个令人倍感孤独的世界里，他们是何其相似。

……

“这位小姐，快来看一看啊，我们家的胸针最配您这样美丽的小姐了！”有摊主热情地招呼奥莉维娅。

她便好奇地凑过去，在琳琅满目、闪闪发光的胸针中，很快就被其中一枚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枚浮雕宝石胸针，与常见的花朵等柔美形状不同，它被塑造成了一柄出鞘的长剑的造型，其上镶嵌黑曜石作为点缀。

漆黑的宝石面在灯光映射下反射出森冷的光，使得这枚剑型胸针颇具英武的气质。

镶嵌在胸针上的一般都用蓝色、绿色或红色等色彩鲜艳的宝石，用黑曜石的算是少见。

奥莉维娅忍不住拿起来多端详了两眼，但想到这种装饰品的实用性不强，便打消了买下的心思，向摊主道谢后，把胸针放了回去，继续往前走。

一边逛一边吃，两人距离中央广场越来越近，渐渐地能听到哗哗地水声。

再走近一些，奥莉维娅才看见原来是广场中央的一处喷泉。

喷泉大概有几米高，中心是挺立着的黑暗神塑像，祂的手势似乎是在向下方的人类施舍着什么，但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倨傲和冷漠的。

巨大的水流从喷管中喷射而出，围绕着塑像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弧形，将高贵的神明与人类隔绝在两端。

不愧是邪神，连施舍恩赐的时候都不肯装出点仁慈的表情来。

奥莉维娅暗自腹诽。

广场上已经布置好了舞台，被灯光照耀得无比显眼。正中央高高悬挂着黑暗教会的标志，两侧用盛开的鲜花进行装饰。

风系魔法以一个倒扣半圆的样子笼罩了整个广场，因此一进入广场的范围，所有风雪就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看来对于这一年一度的感念节盛典，教会还是下了大功夫、花了大手趣÷阁的。

平民们一年都难得见一回这样的场面，都好奇地抬头望着上方半透明的魔法罩，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落不到头上的雪花和在冬日盛开的花朵。

“妈妈！我长大了也能学魔法吗？学了魔法，冬天的时候家里就不用那么冷了。”

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孩子满怀期望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问道。

然而母亲只是笑了笑，摸摸孩子的头，说道：“只有贵族的大人们才能学习魔法，我们是不行的。”

在孩子失望的呢喃中，有负责引导的神职人员认出了海勒森，恭敬地请他和奥莉维娅前往专为贵族们准备的坐席。

于是两人来到广场一侧、正对舞台的一栋两层建筑中，这大概也是专门用来举行宴会的场所，二楼一整层现在空空荡荡的，只摆放着宴会使用的长桌。

二楼窗外就是一个宽敞的露台，上面已经备好了桌椅。

站在露台上往下望，视野的确极好，能将舞台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最妙的是，因为贵族们都不屑来参加这样与民同乐的盛典，这个宽敞的露台被他们二人独享了。

两人闲适地靠在露台栏杆上，表演很快开始了。

表演的种类挺多，有乐队的演奏、魔法演出等等，但最重点的，还是戏剧。

戏剧的内容大概是讲述了黑暗神降临、给予人类救赎的故事，以及教会是怎样带领着人们建立起王国的历史。最后，少不了对神明和教会的歌颂。

这样的故事所有人都从小听到大，但以戏剧演出的方式呈现，对平民们来说还是相当新鲜的。

看到剧情高潮部分，所有人都忍不住低声啜泣；看到教会的伟大光辉，人们又自发地虔诚祈祷、表达感恩。

戏剧结束后，盛典进入尾声，在舞台上的演员们谢幕完毕、各自退场之后，台下的人群们还在回味着刚才精彩的表演，面带兴奋和喜悦的笑容。

“……很幸福。”

奥莉维娅突然低声道。

“什么？”海勒森转头询问。

奥莉维娅偏过头与他对视：“我觉得，这样的场景，百姓们都欢笑着的场景，让我感到很幸福。”

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下一秒，天空突然传来一声爆响，在人们的惊呼中，一道光束蹿上天空，然后猛地炸开，绽放出一朵金黄的烟花。

奥莉维娅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她把头转回去，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想把这一幕记在心底。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烟花升上天空。华美灿烂，又瞬息万变，在它们绽放的那一瞬里，整个世界都是它们的陪衬。

漫天盛开的绚丽花火中，海勒森凝视着身边人的侧脸。

她正专注地欣赏烟花，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异常长久的注视。

少女纯黑色的眸子中倒映着缤纷的烟花，好像点缀了闪闪星光。

上方是烟花绽开的声音，下方是人群惊喜的欢呼。但海勒森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全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和她。

只剩下他，和他怦然绽放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