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庆研究这个项目好几年了。
国内实验室大部分对超导的研究都在镍的基础,对钯的研究不多,周文庆团队模拟的计算结果已经预计了这个可能性。
但钯是贵金属,实验团队每年用的份额都有规定。
江大资源向来是国内高校资源最好的一个,对各大实验室挺大方,即便是钯每年都能分到各大实验室,但这些对于周文庆来说远远不够。
为了组员顺利毕业,他每年都会去向黄院长诉苦。
只是国内金属一直很稀缺,资源就那么多,周文庆知道即便是校长也没办法。
他们用钯都是论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斤”来跟他讨论。
不亚于普通人听到“一千斤”黄金。
周文庆怀疑自己听错了,“白同学,你说什么?”
白蔹跟王又锋的交情不一般,除了那晚的救命之恩,还有王奶奶晚年的陪伴跟救助,至于宁肖那就更不用说。
人情债难还。
钯提纯不容易,这是白蔹第一次找上门,王又锋手里现货不多,调动了各個分地的仓库,给白蔹调了这个量。
“你们大概需要多少?”白蔹意识到这个100斤有些过多,她微微思索,敲着手机从容不迫地解释,“我有个叔叔是专门做这生意的,他可以给我们实验室投资。”
“大概,”周文庆回过神,说了个自己觉得很离谱的数字,“三……”
“三十斤?”白蔹点点头,“行,我帮你安排,这几天应该就能到了。”
周文庆看着白蔹离开办公室的背影,然后又抄起手里的杯子,他默默收起了后面的“千克”。
白蔹喜欢从传统斤数来描述,周文庆更喜欢用科学的克数来形容。
三千克,他每年跟学校申请的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
门被关上。
一边的助教听着白蔹口中的“三十斤”,是三十斤实验材料钯,而不是三十斤“大白菜”。
上一秒气氛还十分紧张的办公室,下一秒就变得玄幻起来。
助教看着白蔹的身影。
他跟着周文庆带同峰自然听说过白蔹,今年的新生,长得好看,思维逆天,同一届中连梁无瑜都惜败她手下,大学城的论坛上时不时就能看见她火爆的帖子。
其火爆程度,近年来,似乎也只有贺文可以与其比一下了。
“老师,”助教收回看白蔹背影的目光,十分恍惚:“白同学说,她叔叔赞助三十斤钯,我没听错吧?”
“……我也听到了。”
助教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弯腰把周文庆扔到地上的合同捡起来,用手掸掸上面的灰尘,“老师,这个怎么办?”
再次看到这个合约,周文庆没那么的苦大仇深。
四年的研究时间,又受材料限制,他的实验室本就艰难。
如果其他学生跟他说三十斤,周文庆可能笑笑就过,而白蔹……
他总觉得白蔹不像是同峰班的其他学生,她尊重自己,但看自己的目光却不是如同宁肖几人那般的,所以周文庆总叫她“白同学”,而不是白蔹。
“去找黄院长,”周文庆接过文件,沉声道:“我要问清楚,他们是不是要赌上学生的前途?”
这一句话有些重了。
助教没敢回答。
**
外面。
胡悦跟刘师兄几人一边看办公室,一边无意识地整理手中的事。
看到白蔹出来,胡悦连忙用眼神询问“怎么样了”。
周文庆挺好说话,他们没白蔹这个胆子在这时进去。
“还行。”白蔹坐到胡悦身边,打开电脑。
胡悦收回看办公室的目光,趴在桌子上,叹气。
无所事事时,目光转向白蔹的电脑,“学妹,你电脑开机好快。”
一眼就看到MSD拟合曲线,胡悦愣一下,然后伸手,把自己的下巴阖上,喃喃道:“学妹,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师一直骂我们是群蠢货了……”
白蔹对完图,把文件打包发给宁肖。
紧接着打开简院长发给她的混音软件,戴上耳机。
今天周文庆没时间管他们,她抽空听一下简院长的调音。
胡悦看着她的软件从模拟零件,到一个她不太认识的黑白页面似乎是音频的页面。
“这是什么?”她指着白蔹的电脑问。
“听音乐的。”白蔹见胡悦也没事,抽出另一边的耳机,递给她。
胡悦心里想着周文庆的事,没什么心情听歌。
不过白蔹递给她,她也有接过来,随意地塞到耳朵里。
胡悦现在已经不怎么追星了,她比起其他人虽然“水”了点,但读研期间时间依旧很碎片化,听歌、追剧的时间都很少。
耳机里的音乐,是一段她没听过的古典音乐声。
很美的旋律。
光是听着音乐,策马江湖,快意恩仇后退隐江湖的缠绵悱恻。
胡悦没学过音乐,音感也一般,分不太清,就偏头询问白蔹,“这是什么乐器,好好听。”
她一时间耳朵里只有音乐。
暂时忘记了实验室刚发生的一件大事。
“箜篌、箫、扬琴、胡琴,”白蔹葱白的指尖点着桌子,偏头慢慢跟胡悦说话,“后面还有一段古筝独奏。”
这些乐器胡悦都听说过,但都不知道它们的音色。
胡悦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音乐跟音质,她询问白蔹这首歌的名字。
歌什么名字,白蔹也不知道。
这是简院长跟她作完《树上开花》的曲子之后,有感而发后续合作的新歌,词白蔹还没填,白蔹也不知道。
她双手环胸,懒懒靠着椅子后背,偏头,“师姐,你听完有什么想法吗?”
“听完想扁舟远洋,”胡悦轻叹,她向来佛系,学术被叫过去凑人头也开心,因为可以吃到茶歇,此时却难得有些伤感,“明年不知道大师兄能不能毕业。”
胡悦来读研之后,才发现做学术也不是那么纯粹的。
一旦牵扯上利益关系,什么都变得很复杂。
“会的。”白蔹在旁边开口。
对面,丁问洋大呼小叫蔹姐,他电压拉得不对,跟唐铭产生了分歧。
白蔹过去看看。
身后,胡悦见白蔹到最后也没说歌名,看她站在丁问洋身边帮他测验数据,也就没打扰她,打开某狗听歌识……
识、识不出来?
胡悦盯着app,然后送上两分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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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区,悬康药店。
两个店面,来预约针灸跟排队针灸的人很多。
许文尧下午很早就到了,雪纯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针包,样子没有在酒吧那样的明媚,只是一双眼睛依旧媚,头发全都扎起来了。
“我跟老师学得时间不长,你确定要我来?”她抽出一根泛着银芒的银针。
许文尧很是文雅,他手里还拿着一份全是外文的论文,脱下黑色大衣坐在对面,示意她直接扎不用管他。
雪纯没再说话,利落地帮他扎完针。
她用的是左手。
落完针,她收拾针包去后面帮人抓药,蹲在角落里玩游戏的小五适时抬头,“他怎么知道伱在这儿的?奇怪。”
雪纯的消息在青龙酒吧向来不会公开。
雪纯拉开抽屉,从里面抓出几钱白芷,“江大的学生,酒吧几个服务员够他套话的。”
就许文尧跟白蔹那样的,随随便便转几个弯儿,就能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卖了别人别人还要帮他们数钱。
小五没上过几天学,似懂非懂。
雪纯看他一眼,“你年后,也去上学吧。”
“我才不,”小五连忙站起来,去后面帮人卸货,反抗道:“我这么大了跟一群初中生在一起学习,也太有损我五爷的一世英名了。”
他找借口溜到后面卸货,又想起来,也没听雪纯上过学,就感觉她很厉害。
会算账,也会艺术,还有调酒。
何医生都说她学习针灸很快,说考个证就能考。
小五搬到一半,就接到电话。
进来严肃地看向雪纯,“收拾一下回酒吧,老板过来了!”
他们的顶头大boss,王又锋。
别说小五,连毛坤都畏惧他,雪纯连忙放下手边的事,让何志伟帮忙看看许文尧的情况。
许文尧看着她,问了一句,“你很缺钱吗?”
“得给老板赚钱,”雪纯拿起自己的棉袄,回头看她一眼,“不过钱这个东西,谁又不喜欢呢?”
她离开。
许文尧要提前拔针,他算是白蔹的哥哥,何志伟听小五说过,对许文尧也十分客气。
他拔完针开车回许家。
在客厅里逗了会儿许思齐。
他刚考完研,休息两天就要开始准备复试的材料
许老太太跟他说了会儿话,手里转着佛珠,她最近意气风发,人也越发精神:“让你姑姑约了几个教授吃饭,你有决定考谁的研吗?”
“我有考虑。”许文尧靠在旁边的桌子上,慢慢晃着拨浪鼓,眉眼疏朗。
“你当时若跟齐家……”许老太太说到一半,又没再提,想起什么,“你爸爸晚上跟他老同学吃饭,你听过他女儿的,许雅君。”
现在许家在云霄区也日益有了话语权,老太太面对齐家人时腰杆子挺得直,底气也足了。
齐书筠不再是她的唯一选,她目光开始转向其他适龄女生。
许文尧向来不与许老太太争辩这个,他上楼去书房整理东西。
“文尧,”许老太太看着他上楼的背影,“你是不是还是跟那个酒吧女牵扯不清?”
许文尧没有给她回应。
许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眉眼深深。
“老夫人,”许管家给许思齐掖了掖毯子,“少爷向来有自己的想法,您不用过于担心他。”
“许管家,”老太太垂下目光,手上捻着佛珠,慢慢道:“你帮我约一下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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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街29号。
许家,晚饭。
许老爷子放下筷子,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清茶,看向许决明:“听说今天江京有异动?”
许决明看看饭桌上的许决翎跟许南璟,不动声色道:“最近一段时间,江京一直很热闹,陈老都被惊动了,短短几天,已经出了四次陈家大门。”
几人聊着最近江京的事。
“慕家什么情况?听说他们老爷子出来过。”许老爷子慢慢道。
许决明没太在意,“他们还能成什么气候。”
吃完饭,许锦意走在许决明身边,询问慕家这件事,需不需要去交好,“听说慕家跟姜家有关系。”
但这谣言,向来没人敢随意传。
“怎么可能,你看高家他们都没放在心上,慕家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许决明觉得这是烟雾弹,“慕茕都不在了,他们慕家现在不足为惧。”
有这时间,他不如多跟明家和柳家多沟通沟通。
这边。
许决翎三人回院子,他才询问许南璟,“你大伯这么遮遮掩掩?”
许南璟跟陈北璇姜西珏几人熟。
消息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要灵通的多。
“今天,好像有个人来江京了,”许南璟知道的也不多,“我听北璇姐说,对方是道森家族的高层。”
道森家族,青龙酒吧的幕后人,也是拍卖场的东家。
具体是谁过来了,陈家人暂时也没查到。
但无一例外,即便是陈家,也想跟他们合作。
“难怪他要遮掩,”许决翎沉思,“许锦意他们那群人,跟青龙酒吧玩得好,京城最近确实是热闹,慕家那边呢。”
关于这个,许南璟只不动声色道,“有机会,您跟慕总多喝喝茶。”
他们俩人聊着正事,高嫣没听。
她在一边跟许管家商量,找个天气不错的日子,让白蔹跟高姝来许家赏梅,安排一下到时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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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上午上完课。
白蔹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出了江京大学。
一个小时后,青龙酒吧。
这个点,酒吧还未开业。
门口不少人驻足停留,白蔹下车,穿着黑色披风走进大门。
旁边,想要提醒她,酒吧中午不开门的年轻人看到里面有个经理模样的人,恭敬地出来迎接白蔹,不由愣了一下。
最后仰头看看青龙酒吧巨大的招牌,十分震惊。
没错啊。
青龙酒吧。
这女生是谁?
二十分钟后,白蔹提着一个帆布包出来。
云霄区,向来就是经济中心。
今天星期三。
白少绮跟宋泯在同一个班,下午只有后半截有课,两人中午来云霄区商会,今年云霄区商会举办酒会,两人都拒绝家里的帮忙,找关系进这个酒会。
车上,宋泯跟白少绮刚吃完饭,他一发动车,就看到对面公交车站的白蔹。
稍微顿了一下。
白少绮目光也落在白蔹身上,白蔹正低眸看手里,手里拎着个看不清原貌的帆布袋,有点学生气。
白少绮微顿:“她在这儿干什么?”
跟宋泯创业也算得上很成功,她很少关注白蔹了,两人已经走上不同道路。
两人坐在车内,白蔹在等公交,白少绮不理解,“不是说她后爸挺有钱,怎么不给她买辆代步车?”
宋泯在跟学生会长发消息,有个合作他希望能搭上金融系教授的路子。
抬眸看过去时,白蔹已经上了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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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蔹回实验室时,胡悦正在教许知月操作实验器材。
实验室内,今天就连丁问洋都没说话了。
“周老师呢?”她解开披风的系带,伸手扯下,问。
胡悦回了下头,“在院长办公室,在说昨天那件事,哎,小师妹。”
她说着,目光落在白蔹的手上。
帆布包里的东西有点重,能看到绷紧的带子,还有被里面重物勾勒出的正方形轮廓,一看就觉得里面东西应该很重。
但是……
被白蔹拎着,又有种举重若轻地感觉。
她用两根手指随意勾着,仿佛是勾了袋羽毛。
“这是什么?”胡悦好奇就多问了一句。
白蔹把披风随手放在桌子上,拉开椅子坐下,伸手点开手机看孙霏发过来的消息:【白小姐你最近有时间来警局吗?资料传过来了。】
她一边回复孙霏,一边把帆布包递给胡悦,“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