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府大宅,墨天折一人静静的坐在院子角落的石板凳上,神游天外。
此刻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要想将墨泪送入北荒谈何容易?他派出去的两百死士,都不是能征善战之辈,在黑夜里,他们也许是恶狼,可是在白天,近直连条狗都不如。
刚刚送来的情报,墨泪的行踪已经被发现,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如此一来,先不说这一场劫难能否度过?以后来的一波又一波的修行者,将会和附骨之蛆一般甩都甩不掉。
并不是墨府没有高人,而是墨天折知道越是高人性格越是古怪,万一什么时辰哪根筋搭错了?主动对墨泪出手,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现在他只能相信墨泪能够安然的度过这一关,还不能赶过去,因为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处理了。
当真以为之前对三大宗门发动突如其来的袭击,只是想压压他们抬了千年的虎头,当然没那么简单,对三大宗门的袭击,为的就是警告对方有一个丝毫不惧于他们为敌的组织,正在暗中保护灭世之子,让那些真正的老怪物们不要轻举妄动,乖乖的守在门派里。
这种方法只能起效一时,若是灭世之子迟迟没有被诛杀,恐怕那老怪物们也会主动下山,一旦他们介入此事,后果就不再是他能左右的了。
更何况还有个更大的麻烦,皇宫里的陛下早就对他在庙堂之下的势力深深的忌惮,最近几年,不停地安插内线进入墨府,若是换做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而如今则大为不同,想必皇宫中的那一位肯定又要借势发挥了。
尽管这些天似乎毫无动静,但是沉睡的老虎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往往更是可怕。
更何况那位当真是天性凉薄,年轻兄弟都能轻易下手的果辣之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吗?
暗中向三大宗门发动袭击,墨府损失也是不小,原本也曾借此机会清清除掉那人安插进墨府的眼线,后来仔细想想,以那人多疑的性格,多半是会怀疑他,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还好这些年偷偷的将墨府势力,延伸到顺天王朝以外的许多地方,让墨泪进入十分不太平的北荒,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才做下来的决定。至于其中原因吗?只有一个——北荒蛮人部落所信奉的便是灭世之子。
只有他们那里的传说于其他地方大相径庭,他们传说之中的灭世之子乃是救苦救难的天神,是守护他们北荒部落的唯一真神。
先不说他们会不会认同墨泪那个莫须有的身份。光从墨天折与北荒部落的渊源,想必墨泪去到那也会得到莫大的照顾。
北方部落地处偏僻,环境艰苦,大部分都是贫瘠荒蛮之地,又是各个国家除之而后快的对象,因此他们算是在夹缝中求生的唯一一个大型部落,各方面的实力与顺天王朝简直是云泥之别。
再加上这些年,北荒气候忽然突变,时而有莫名其妙的魔物入侵,因此给这个在夹缝里苦苦求生的部落,雪上加霜,若不是墨天折每年暗中接济,恐怕北荒部落只会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不过说来也怪,这两年来,他们反而在困苦中变得越来越强大,据说他们新任大祭司扶持新君上位,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平定了分裂出去的三十六个部落,并且还让部落内部变得团结一心,发兵南下。
据说那位新任大祭司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只不过双目失明。她还大胆预言,极北魔物降世,灭世之子必定现身,北荒部落顺应天命,当兴!
如此一来,若是墨泪进入北荒再加上墨天折的暗中扶持,想必这一世的平安,应该不成话下。
可这一切又一切的前提,都是墨泪得有命进入北荒。
现在的局势属于什么?属于瞎子摸毛线,越摸越乱。
刚刚才两天的时间,墨泪就被人发现了,这种好运气,墨天折也只能归功于祖宗十八代都显灵了。
这一关,墨天折相信墨泪能安然无事的度过,毕竟身边给他安插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秘密高手。但以后呢?就会越来越难,到那时又该怎么办?他还没有万分的把握。
这些天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比如还要去皇宫问候问候那位天性凉薄的兄弟,还要去往番禺城,那是进入北方的最后一道关口,也是最难过的,他必须亲自确定那一关能畅通无阻。至于那些老神仙们何时下山?他真没把握也不能左右,总之只能希望上天庇佑。
此时方小梅静静的走进院中,看着满脸愁思的墨天折,关切的问道:“先去睡睡吧,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墨天折回过神来,摇头道:“睡不着。你一切准备的可都妥当?”
方小梅静静的点了点头,轻轻道:“都准备好了,待会启程。”
墨天折平静的点了点头,叹息道:“将羽儿送过去后,暂时就别回来了。”
方小梅平静的点点头,此时不想和他争论,回不回来腿都长在她身上,和答应与否没有任何的关系,对于墨天折她向来都是如此耍赖……
墨天折便无过多的话可说,只是静静的道了一句,“对不起。”
方小梅走过去,将他拥入怀中,缓缓的梳理着他那凌乱的头发,轻声道:“你我二人没必要说这些,哪怕真就到了要分离的那一天,这三个字也不该由你说。”
有些感动的墨天折静静的躺在方小梅的怀中,满里舒适地蹭了蹭她那柔软的胸脯,静静的闭上了眼,随口道:“欢儿那边暂时不用担心,她在三清道门口安全,泪儿那交给我就行,你只要带着羽儿赶到那个地方,静静的等待我们去找你。”
方小梅再次点点头,说道:“好。”
大概他们俩平日里的对话就是这样,极其平淡中充满着无微不至的关爱。
墨天折在关小梅怀中躺到好一段时间,但并未睡着,继续开口说道:“还记得吗?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还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呢。”
方小梅笑容中晃出泪光,说道:“你毛才没长齐呢。我还记得当时我比你高出半个脑袋,你那时总喜欢在我面前装,现在老了老了,又喜欢在儿子女儿面前装,搞得你不装都不像个男人一样。”
墨天折嘻嘻一笑,呵呵道:“怎么可能呢?在你床上我可从来不装,不也是个男人吗?不然那三个小家伙,难不成从天上蹦跶下来的?”
方小梅同样嘻嘻一笑,温柔道:“说真的,还记得第一次你在我床上,吓得魂都没有了,哪里像个男人了?泪儿这点随你,不近女色,就连小暑那个丫头主动投怀送抱,他也是一点都不动心,比你当年还要不懂情爱。
至于羽儿吗?就不知道随谁了,小小年纪对那男女情爱比泪儿不知道懂的多多少,居然还想着法子的想去拜天下第一书法大家为师,无非就是想去看看对方长得是否像传言那样?前凸后翘,大美人一个。”
墨天折笑着道:“他那是随你,你那时不也是这样,整日跟着俊俏公子身后跑,我追都追不上你。”
方小梅咧嘴一笑,相望无言。
在这分离的时刻,他们这些尘年往事,都历历在目在他们脑海中迅速翻滚。
方小梅继续道:“后悔了吗?”
“什么?”
“为了娶我,而放弃九五之位。后悔了吗?”
“我若是后悔,还能退货吗?”
方小梅狠狠的戳戳他额头,哼声道:“你想的美。”
“大概就是了,你长得美,我想得美。我们简直是天生绝配,你不嫁给我还能再嫁给谁?”
“当时,我可是有好多人选的。一个个长得都要比你好看。”
“那你怎么看上我了呢?”
“为民除害呗!”
墨天折笑了笑,平静道:“既然这样,你可要好事做到底,不许死在我前面,我还不知道你吗?表面上答应我了,暗地里照样去做。但这一次不同,算我求你了,你就安心带着羽儿在那里等我过去。”
被看穿心思的方小梅再次平静的点点头。
“别忘了,你一直答应我的事。”方小梅说道。
墨天折平静的点点头,深情道:“永远不会忘。”
“重复一遍?”
“不许死在你前面。”
方小梅满意的点点头。内心充满了你别不舍之情,可脸上依旧装作若无其事,像谈笑风生一般随便闲聊。
墨天折缓缓抬头,静静的看着永远都看不腻的夫人,平淡的说道:“我想给泪儿争个皇位做做,你看怎么样?”
这句话无论谁听了都会以为是大胆妄言无稽之谈,甚至有些有心之人更会添油加醋,甚至酿成大祸。
而在方小梅听来却显得极其寻常,脸上并没有一丝惊讶,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句,“那小子只喜欢躺在床上,哪怕那九五之位再宽,哪有床上躺着舒服?他恐怕坐不住呀。”
墨天折哈哈一笑,说道:“也对,还是你更了解他?那个硬邦邦烫屁股的座位,就算抬进我家门,我也要把他丢出去。”
方小梅哈哈大笑,笑的随和大方,丝毫没留一丝的淑女气质,在墨天折身边的方小梅一直都是这样随性的生活,想生气就生气,一生气墨天折就得爬墙头,东边墙角的那块墙皮,都快要被他扒掉了。
想笑就笑,也不用学大家闺秀那样笑不露齿,那样多难受啊!若是连笑都不能放开笑,那活着多没劲。
方小梅笑着回答,“你别吹牛了,小心砸下来,你接都接不住。”
“有你在我怕什么?我一人接不住,不是还有你吗?我俩若是联手,能把许空之辈干上天,至于凌云老头吗?似乎还要多练几年。”
方小梅嫣然一笑,看着角落里逐渐凋落的梅花,洒然道:“我也该走了。”
墨天折抱着方小梅的细腰更加紧了几分,轻声道:“过不了多久我就去找你。你乖乖听话。乖乖的待在那等我。”
方小梅静静的点点头。
墨天折依依不舍的松开手,方小梅缓缓地转过身,迈着坚定的脚步,走出院外。她多么想回头再看墨天折一眼,可她知道她一旦回头,恐怕再也不想离开他了。
院子角落红如鲜血的梅花,一朵一朵的飘落,静悄悄的落在地上,铺成了的厚厚一圈,乍一看,笑意他暗红色的鲜血,显得格外妖艳。
方小梅带着墨羽坐上了马车,极速奔驰出了经渭小镇。
墨羽呆头呆脑,一脸困惑的问道:“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眼眶中晃动泪花的方小梅小声道:“去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那里的大叔叔啊!有的比你二叔还要粗壮高达。”
“羽儿不喜欢那。”
“为什么啊?”
“羽儿喜欢小姐姐,对了,小暑姐姐怎么没跟羽儿一起去?”
方小梅瞬间哑口无言。这古灵精怪的小家伙,比墨泪小时候还要难伺候。
方小梅盯着墨羽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眸,温柔道:“那你也有小姐姐,而且可好看了。羽儿现在是大孩子了,不能总缠着小暑姐姐。”
圆滚滚的脸蛋能揪出二两水的墨羽嘟着嘴,哼声道:“羽儿知道小暑姐姐是大哥的,我不会和大哥抢的。”
方小梅离别情绪,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墨羽瞬间觉搞得一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