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度的队员逐渐平静下来，坚持要自己来帮少女处理脸颊上的伤口。

用镊子夹着棉花球，已经熟练了的动作却像是变得不习惯起来，仿佛正捻着根绣花针一样小心翼翼。

他尽可能将自己手上的力道放轻，生怕让人痛到。同时观察着，却不能从那张年轻美丽的脸上读出任何的痛苦，只是平静，令人向往又害怕的平静。

“...痛吗？”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少女眨了眨眼，像是不太想说话，但最后还是回应道：“嗯。”

他手一抖，连忙放得更轻了些。

搜救队的其他人，有的在警戒，有的则一边搬东西一边小声八卦。

“呲。”马博发出声音引来其他人的注意，然后小声地：“你们瞧曹明那样子，像不像...春心萌动？”

张伟山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嘛呢，别造谣啊。”..

马博摸着后脑勺笑：“不是啊队长，你自己看嘛，那表情，那动作，跟捧着尊瓷娃娃似的，曹哥肯定是心动了。”

张伟山表示你这思想不能老是往情情爱爱上面靠，曹明刚差点就给人一枪子儿崩了，现在把人当祖宗捧着那不是应该的？

说到这个就有人感叹了：“那小妹妹身手真好，那个距离的子弹都能躲过去。”

说话的是余源，也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十八岁，正值青葱年华。

马博抓到了重点，语气严肃了些：“队长，她会不会是速度异能者？”

“很有可能，”张伟山往那边看了眼，“等会儿我问问。”

脸上多了一张白色大号创可贴，少女的模样看上去更加无害了，甚至会觉得她柔软得脆弱，是需要在呵护里活着的。但她的情绪又很淡，像是内敛到了极致，只余下波澜不惊的平静，所以当你真正对上她的那双眼，又觉得...又觉得像是望见了一座静谧矗立的雪山，你可以虔诚的跪拜它，却不能笼罩它。

曹明收回手，看着她愣怔了几秒，随后在队友们靠近的脚步声里醒了神，匆忙低头将医疗箱整理好。

他把箱子递交给马博，然后起身站到了队伍后面。

马博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难道真就单纯在感激“救命之恩”？

张伟山走到少女面前，他比她要高一些，她需要略微抬头看他。

张伟山先是很诚恳地向她道了歉，随后表明了自己身份，并询问她的名字，问她是不是异能者。

“我叫林芙，火系异能者。”

少女淡淡地说着，张伟山等了等，见她没有主动展示的意思，只好自己主动一点：“我也是火系异能。”

橘红色的小火球在掌心腾起，张伟山笑着说：“经过机器检测，按照初步能量分级算是二级火系异能者。”

“我们搜救队这次的任务除了尽可能解救幸存者，让他们前往基地，还有就是记录一些东西，比如丧尸的变化，遇到的异能者体系和等级这类的，算是信息搜集工作。当然，如果异能者愿意的话，我们很欢迎你与我们同行，算是吸纳外援吧，到时候回到基地也会给你记贡献分。”

有收益的同时也得承担更大的责任和更多的危机，所以目前还没遇到愿意外编加入搜救队的异能者。

林芙不是那种自找束缚的人，忽略了后面那句话：“你们有测等级的机器？”

“嗯？”张伟山：“噢，对，没错。我们带了个便携式的，不是很精准，但大致够用了。”

他边说边朝马博伸出手，一个长方体的小黑盒子被放到了手掌上。他问道：“你要测吗？很快，大概几分钟就好。”

林芙：“怎么测。”

张伟山：“你握住它，然后释放异能。别放太猛了，承受不住的话...会炸。”

林芙依言而行。张伟山觉得这应该是在婉拒了，便没再提加入搜救队的事，转而问起别的：“这超市怎么回事，怎么感觉里面是空的，没几只感染体在。”

林芙看他，“不好么。”

张伟山：“不是不好，是有些..不对，是很奇怪。”他突然想到一种情况：“还是说这边已经组建起了小团队，合力将这座超市清理了一遍，然后拿来当驻地和仓库用？”

林芙平淡地：“想法不错。”

张伟山：“...那是怎么回事？”

“我清的。”

林芙松开手，黑得发亮的小黑块上面出现了一个数字：四。

“这是四级的意思？”

林芙把数字展示给张伟山看，就见他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林芙：“？”

林芙：“怎么了？”

“谁清的？”张伟山不自觉拔高了语调。

林芙：“...我啊。”

张伟山：“你自己！？”

林芙：“......对。”

张伟山：“那、这这里面——”

林芙抢答道：“不是一口气清完的，最开始大概有几百只，尸体都烧了。”

她看着张伟山，淡然得像是在说什么人人都能做到的平凡事。

“还有要问的吗？”

张伟山缓缓摇头。

之前已经偃旗息鼓的想法再度占领高地，并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这是个人才，有她加入，这支队伍，还有基地的实力都会得到增强！

马博收好林芙递过来的小黑块，无不震惊地说：“厉害啊，基地里等级最高的异能者也才满三级，还没彻底跨到四级里去。”

林芙作为当事人反倒不曾为此表露过惊喜，她像是听不懂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一样，依旧淡然自若地：“不是说不精准么。”

马博摆手，“那也大差不离了。总之就是厉害！”他竖起大拇指。

张伟山再次发出邀请，态度要更加严肃慎重了些：“这位同志，我代表搜救队，也代表基地，诚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和大家一起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一起渡过末世，迎来充满希望的新世界。”

他往前伸出手，只要林芙握上去就代表同意。

林芙垂眸轻轻看了眼，根本无需犹豫，摇了摇头。

她再次拒绝了。

张伟山不解，追问道：“为什么？”

是因为胆怯、畏惧，还是利己、自私？

林芙抬眸看着他，吐字清晰：

“当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时，或许会为了世界。但当它被收归某个组织，那就必须要考虑立场了。”

“……”

张伟山，还有搜救队的其他人，全都愣在原地。

林芙却并不关心他们此刻的想法，只是说：“个人拙见。我只是对一切恶的东西抱有警惕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她说完便独自走向一旁，不需要理解，不需要认同，不需要追随。

但他们看着她，却感受到了一种力量。

——她如此年轻，却在温柔地拥抱自己，孤独地拥抱世界。

“好美...”

余源呢喃出声。却觉得这一声不止是自己所发出来的。

他看着她，像看见了沉默无声的光。

是无比璀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