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机厅里催促登机的声音一遍遍响起,寥寥无几的候机厅灯火通明。梁灼华静静坐着,直到手里的护照都被手心里的汗水打湿,她才从位子起来,拿起旁边的包,通过长长的通道,走到登机口,排队,验票。
这个动作她不知已经做了多少遍,可总是在最后一刻临阵退缩。然后重新买下一班的飞机,重复同一个动作,排队,离开,再排队,再离开。
即便是此刻,她还是不知dào
她会不会在最后一刻临阵退缩,然后像疯一般跑回医院。
登机的队伍慢慢变短,候机厅的灯火依旧通明,她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依旧安静的屏幕,然后直接关机。
“小姐,你好,你的护照?”穿着制服的黄发碧眼女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问道,然后指着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的护照。
“对不起,我忘了。”梁灼华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紧紧攥着护照,不自觉地不好意思起来,立即将手里护照递过去。
突然一只手横空出世,抢过她手里的护照。本来她的心情就不好,但却没想到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到这么大胆的行为,正想开口大骂,一转眼却见到那个本该躺在医院的人,现在却生龙活虎的站在她面前。那眼,那鼻梁,那淡淡的浅笑,那不自觉会微微上扬的眉角,没有一处不是她所熟悉的。
眼睛里突然升起雾气,那人的的面容深深映入的她的眼眸中,像是一个恒久的影像。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只觉得好难受,“子奕。”说完,声音完全哽咽了。
那人将抢过的护照纳入口中,然后在众人的错愕中拦过梁灼华的肩,将她拥入怀中,湿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滑过她的耳垂,使她的身体不由地颤抖。
“你真傻。”她的心一沉,抬眼看去那人的眼眸黑亮黑亮,如黑夜里的灯光,一闪一闪,照进她的心里。那人揽着她的肩头不断加重,在一片恍惚中,她听到他纯熟的英语,似乎在说对不起,又似乎在解释。
直到被他拦腰抱起,在人们的注视中出了候机厅,微凉的风吹过,滑过她的脸颊,她才醒过来。
程子奕拉开车门,将她放在副驾驶上,轻柔地替她系好安全带。梁灼华自始自终都没有动一下,就连程子奕关上车门,她也不过是抬了抬眼,在一片雾气看到那双熟悉的狐狸眼,她心里在如何的波澜此刻也只剩下安静。
程子奕跳上车,启动车,转动方向盘,车子轻巧的滑入车流中,穿过重重的红灯,长长的高架桥,他终于在下一个路口停了车。
夜色朦胧静谧,城市的天空被太多的迷彩等所覆盖失去了本真。
透过车窗,梁灼华真zhèng
见识到这个灯火通明,绚烂绽放的伦敦城,无色的灯光从她眼前滑过消失,车内的空气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她的眼睛逢着重重的灯光,在一片错乱中,她再次看到了伦敦眼,巨大的摩天轮不断地转动,她似乎还能看见那一双黑亮的眼睛,比宝石还要亮眼。
沉默许久的程子奕终于出了声,“为什么要答yīng?”梁灼华看见他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松开滑落,掉落在一片黑色中,然后又出现在她的眼前。他的手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擦去她的泪水,“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他不再擦拭她的眼泪,而是将手插入口袋里。
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沙哑,缓慢响起。他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那双眼睛黑亮如镜,倒影着她面容。
她本来可以理直气壮将原因说上一遍又一遍,可却在他黑亮的眼眸中泄了气,即使再充分的理由她也说不出口。
沉默,还是沉默。
“那天我就站在你的身后,我在心里和自己打了一个赌,如果你答yīng
,我便放你离开,但如果你说不愿意,我就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将你拥入怀中,再也不放开你,即使为你负了全世界。”他的声音漫长悠远,像是来自遥远的高山。眼睛却一刻不动地滞留在她身上,她这才发xiàn
他的脸色泛着淡淡的苍白,他强撑了那么久终于还是让脸色显露了他的病情。
“可是我后悔了,灼华。我让景华开车送我来这里,然后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了整整一天,看那个巨大的摩天轮转了又停了又转。我想起那天我曾说过要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可是我怎么能放开你,怎么能允许自己放开你呢?这样你就再也不能在第一眼看到我。”他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她的眼里看到的不再是他,他便恨得牙痒痒的,他怎么能允许呢?从他再见到梁灼华的那一刻起,他便发誓要用他的最好去让那个女人幸福,可是最后他还是为这那可笑的尊严犯了最白痴的错误。
“你知dào
吗?车祸那天我心里唯一想着的是能再见你一面,可是我又怕你见到我满身的血而害pà。”她在他的复杂的神色中似乎看到那个惊心动魄的场面,他满身血污,“你怎么哭了。”
鼻子里不断的酸涩,她哭得更厉害,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程子奕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手将她揽过来,她却一把推开他。
“程子奕,你不觉得我离开是最正确的选择,对你对我都好。我就是你生命的中的灾星,先是车祸,后来你又为了我差点丧命,如果他们没有发xiàn
你,我不敢想象你会怎样。你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我不会允许你再陷入危险中,这样我会一辈子不原谅自己。”
她在害pà
,她比谁都害pà
她会再给他带来灾难。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让他活着更让她高兴的了。
“你真傻。”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你的离开才是我真zhèng
的灾难。”
静谧的夜是谁在述说最古老的誓言,又是谁在谱写最动人的曲子。
她听到眼泪掉落的声音,然后又一只厚实的手揽过她的肩,瞬间的温暖让她再也没了反抗的勇气。
如果这便是命,那便就让她就此沉沦吧。
“灼华,我不许,不许你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