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的季节，天气变幻莫测，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而现在却飘起了雪花。

窗外的梧桐树被风刮的阵阵作响，老教授站在台上讲着，近年来经济的发展趋势。

忽然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但很快就消失了，老教授瞥了一眼下面的学生，继续讲课。

少年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逐渐用力，关节隐隐泛白，手背青筋暴起。脸上已无血色，变得惨白。

他压低了声音：“好，我这就过去。”电话挂断，少年顾不得礼貌，猛的站起身，跑了出去。

老教授瞥了一眼，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又开始继续讲课。

钟意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中心医院。他紧握着手机，不断的祈祷着，希望妈妈平安。

“先生，中心医院到……”

话还没说完，一张百元钞票被放在了车上，那人跳下了车，朝着医院跑去。

不知何时，空中又下起了小雨，雨中夹杂着雪花，形成了一个带着脆皮的小水珠，被风刮着打在人的脸上，刺骨的疼。

医院内，最不缺的就是病人、家属。在这里可以看尽人生百态，有痛哭流涕的，有怒骂人生不公的，有说医不配德的，有跪地感恩的。

而他却没有时间同情他们的遭遇，或者愤怒于对医者的不公，因为不久的将来，他可能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穿过重重人群，进入最里面的vip病房。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钟意快步走了进来。

主治医师见他来了，拿着病历走了过来：“好好陪陪你妈妈吧，可能过不了今晚了。”

钟意蠕动着双唇，僵硬的说了声：“好。”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床上的人刚经历过一次抢救，虚弱得很，似是睡着了。

钟意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褪去了外套，随手放到了一旁少年的手里。

他搓了搓手，又搓了搓脸，确定身上没有寒气了，才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握着病床上那人干瘪的手。

“小意，擦擦头发，不然容易着凉。”一位衣着干练的女人，从浴室里拿出了一条毛巾，递到他的手中。

钟意接过毛巾，胡乱的擦了擦：

“谢谢秦姨，您带着崽崽回去休息一会，我来看着妈妈。”

秦姝看着那瘦弱的背影，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她和钟意的妈妈在同一所孤儿院长大，即使她比自己大了几岁，但感情却特别好，只不过自己后来出国了，最近几年才回来，但两人的感情依然很好。

这孩子也是够可怜的，十岁那年没了爸爸，现在唯一的妈妈也要离开了。

躺在床上的女人，感应到了少年的到来，缓缓醒了过来，她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小意，你又瘦了。”

“妈，我哪有瘦，秦姨每天让人调着样的给我做好吃的，没吃成大胖子，都是托了你和爸爸良好基因的福。”说着将女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似是撒娇般的道：

“不信你摸摸看。”

“你这张嘴啊，真是随了你爸爸，就会哄我开心。”他妈妈温柔的笑了笑，继续道：

“小意，扶妈妈起来。”

钟意避开了连在他妈妈身上的各种仪器，小心翼翼的将人扶起来，半抱在怀里，钟妈妈抓着他的手，语气缓慢的的抱怨着：

“最近总是梦到你爸，他说在那边把你妹妹照顾的很好。”

“还说，年轻的时候没有时间陪我，等我过去了，一定好好补偿我。”

钟意嘴边荡开了一抹笑，开口应和着：

“是啊，他这人就是这样，喜欢马后炮，也不知道妹妹能不能受得了他。”

过了好半晌，钟妈妈才慢慢的吐出一口气，缓缓的继续道：

“妈妈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我只是有点不甘心，不甘心我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不甘心没看着我的小意长成大人的模样……”

钟意将他妈妈整个人抱到了腿上，两人面对着面，像极了小时候的他，被妈妈抱在腿上，哄着入睡的姿势。

“妈，我已经十八岁了，身高也超过了一米八。散打，拳击样样精通。不说以后会成为多么优秀的人，但绝不会丢了我爸的脸。”

“多年后，我的身边会有一位爱人，或许还会有一对可爱的孩子。”

“秦姨，陆伯伯他们都很疼我。”

“我的朋友很多，他们待我都很好。”

钟妈妈费力的抬手，钟意配合的低下头，让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但钟意却读懂了妈妈的意思：

“妈，我答应你，不会难过太久……”

话音未落，那双总是笑盈盈的眼睛，永远的闭上了，伴随着机器刺耳的鸣叫，一滴眼泪瞬间滑落，他抱紧了怀中瘦骨嶙峋的女人，由小声的啜泣，转为悲切的哀鸣。

这一刻的他，没有家了……

遵循钟妈妈遗愿，并没有举办葬礼，只是将骨灰与爸爸妹妹葬在了一起。

下葬的那天，艳阳高照，钟意跪在墓碑前，哭了很久。

不远处站着一群钟爸爸生前的至交好友和同事。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去，缓缓蹲在他的身边，轻抚着他的背：

“小意，跟陆伯伯回家吧，以后陆家就是你的家，我们会照顾好你。”

钟意摇了摇头，转身扶着男人站了起来，出口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谢谢陆伯伯的好意，我就不过去打扰您了。”

陆博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声音里多了几分自责：

“和你爸爸一样的倔。如果不是为了救小骞，他也不会……”

钟意见他又要旧事重提，急忙转移了话题：

“陆伯伯，我家的老房子要拆迁了，还有一些手续没办完，您如果方便，让手下的人帮忙盯着点，”

陆博闻擦了擦眼角的湿意，开口道：“我这几天就让人去办，”

钟意乖巧的应承着，陆博闻又叮嘱了很多小事，才让陆乔送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