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也不知统治者的头脑是不是都有毛病,分明灾不断,百姓生得困苦,而那些有权力的人还偏生喜爱战争,有事没事就爱抓壮丁。至于他们是否爱打仗我不知道,我猜测他们是很热衷的。若战争是为了抢夺土地,这么些年来,死了那么多人却连他国的一捧土都没能夺到,实在不值。我如今六岁,以前的事因为年纪太没能记住,只知道见到那些穿铁皮铠甲的人就躲远些,因为他们经常来村子里带走一些壮汉,次数太多,让我想忘记都做不到。后来壮汉没有了,他们又抓瘦弱的,再后来就连七八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我庆幸自己属于老弱妇孺这个弱势群体,才不至于被抓走。
我还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连一丝映像都没有,或许早已被抓去充军了吧。村子里有一位郑爷爷对我很好,自我懂事以来,就一直住在他家里。我胆子,好像是因为有一次夜里不心看到一个白影在我面前飘过,自那以后,看到穿白衣的人我总是被惊得一颤,虽确实有些害怕,可这完全成了我的应激反应,至于那个吓我的白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此后的很多年内我都不知道,直到我死后,可那些都是后话。
已经快到深秋了,我真不知道他们要往哪里走,只能紧紧地跟着他们的步伐,直到走到再也走不动,最后死在这个茫然又漫长的路上。
我记得今年几乎都是好气,很少下雨,我一度认为今年是个幸运年,常常欢呼不已,期盼着能有更好的事发生,可是期望太甚,换来的不是希望太过渺茫,而是绝望更甚。由于今年气太好的缘故,庄稼死了一大片,本来就少的收成又被官府剥夺了大部分。那日穿着清一色铠甲的人来到村子,郑爷爷把我和他的孙女丫丫紧紧地护在身后,我觉得他这个行为是多此一举,他连一个官兵都打不过,这样能护得住我们两人?更何况我们两个都是五六岁的娃娃,还是女娃娃,他们抓我们去作甚,还得浪费粮食养着。不过看到丫丫不再害怕,还有郑爷爷感觉到我们就在他怀中没有危险而安心的样子,我也突然觉得不再害怕,看来郑爷爷还是很明智的。
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唯有老村长一人呼喊地、怨尤人地和官兵讨价还价,我当时特敬佩他,还暗暗发誓以后定要多向他学习,成为村里人的支柱。最后官兵将手中的长矛往他肩膀上一搁,他立时蔫了下来,脸上堆着笑,真是丑陋。
自那之后,郑爷爷常常一个人去很远的山上锻炼身体,回来时会带着些许山雀野果什么的,更多的时候是空手而归。他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人年纪大了,经常走走对身体好,我纳闷地:那也不用走那么远啊。
他只是笑笑回答:老咯,记性不好啰,走着走着就忘记时辰了。
我下次陪他一起帮他记着时间,但被他拒绝了,他只让我好好照顾丫丫。
我觉得他一定有事瞒着我,有一次我偷偷地跟在了他身后,一直走了好远好远,看着他一路走走又停下抹抹汗歇歇,我直怀疑他已经发现了我,这样频繁地歇息是为了我,但是看到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不似作假,我也忍住了暴露身份的冲动。终于在中午时分到达了目的地,一座高山的脚下。
山实在太高,看得我目瞪口呆,我已经下定决心,若是他真的要爬上去,我就放弃跟踪原路返回,还好他也只是沿着山转悠起来。我有些愤愤,这大老远地一路跟来容易吗?就为了绕着一座山打转?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郑爷爷看似在散步,其实走的很有目的性,或许是他走的次数太多,已经对这里熟悉,知道哪里更适合散步吧。
就在我脑中还在继续涌出千奇百怪的想法,郑爷爷已经停下了脚步。我左右看了看,旁边立着一块大石头,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是很容易掩藏身体的。我偷偷溜到了石头后面,途中还不心磕绊了一下,我心头一惊,抬眼瞄了瞄郑爷爷,还好他耳朵不是很好使。
郑爷爷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露出几粒谷子,他将谷子撒在地上,拿过一旁的竹筐盖住,然后用一根系有绳子的树枝支着,露出里面的谷子,他又把露出来的几粒向竹筐里面推了推,弄好一切,他又捡起绳子的另一端向后挪去,幸好我不是在他正后方,否则不得被抓个正着。
熬了个把时辰,我当然没有这样的耐心,舒舒服服地靠着石头睡了一觉,当我睁开眼睛看到日头西落时,心里一惊,郑爷爷不会已经回去了吧,这荒山野岭地再跳出个啥我该如何应对?万一又碰到穿白衣服的什么东西从我面前蹿过又该怎么办?我慌慌张张地起身正欲往回跑时,看到郑爷爷还耐心地坐在那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竹筐,身边有两只瘦的鸟正在扑腾,由于腿被绳子系在一起,它们最终未能逃掉。
色暗淡时,郑爷爷才收拾好东西,拎着两只鸟回去,那晚上我们都有肉吃。我才知道郑爷爷并不是像他的那样去散步,而是为我们寻找食物去了,我心里感激他能对我这样毫无关系的人付出真心的好,也决定以后长大了好好养他,也好好照顾他孙女丫丫。可是我今年才六岁,他已将近六十,我还能等到那一吗?
再后来,村子里又来了一群强盗,是灾人祸,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干起这一行。他们盗亦有道,只取财物,不伤人性命。我在心里唾弃他们,什么盗亦有道,再经你们这一抢,和直接取了我们性命有什么区别。不过他们确实话算数,没有伤我们性命,不过也没抢到多少东西。
自那之后,我们是真的再过不下去了,只留下两个选择,一是大家一起迁移,到其他地方乞讨,二是集体自杀。最后经过几个代表的一番商讨,终于做出决定:南方旱情严重,所有人北迁。
我得知这个决定时还一阵唏嘘,连我都能猜到的结果,还用得着他们几人商量许久吗?郑爷爷解释道:他们是商量应当前往何处。
“哦,难怪,”我恍然大悟。
收拾了几件衣服包好,我和丫丫各背一个布包,郑爷爷却他不走,我和丫丫在他面前哭闹了好一阵,他眼眶泛红,奶奶一个人走了许多年,他答应过要陪她,至死都不会离开这里。
我,“丫丫可是奶奶的亲孙女,你也不要了?看你以后怎么有脸见奶奶。”我知道自己虽然不是他的亲孙女,可他待我却如亲人一般。我这话不是有意刺激他,继续留在这里只有等死的份,我还想着以后报答他的抚养之恩,他若不走可不就给我留下了遗憾吗?
他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异样的感情,是为难与不舍。我不懂这有什么需要纠结的,一个是活人,一个是死人,当然要以活人为主了,可他的思维总是让人难以捉摸,他道,“悦,丫丫就托付给你了”。原来在他的思维中,还是死者为大啊。
将一个五岁的孩子托付给一个六岁的孩子,这样的话他好意思出口,我都不好意思应承。我最亲的人就他们两个了,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求死呢?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也需要人照顾”,同时推了推旁边的丫丫,“姐姐最不会照顾人了,你更喜欢爷爷照顾是不是?”
丫丫却是摇头,道,“姐姐好,我喜欢姐姐”。
我顿时语塞,这也怪我,平日里我好听好话,总是教她挑好听的,更不允许她在别人面前损我,现在她的听话却弄得我不知该什么话。
我气的对着她挤眉弄眼了好一会,谁知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甚是无辜,本想数落她的我顿时觉得心里涌出另一种情绪:罪恶感。看来我还是太善良了啊。
郑爷爷也是无奈地叹息起来,“出去也未必就能寻到出路,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出去了还连累人,既然都是死,我倒更愿留在这里,死后找到你奶奶,也容易些。”
我听他这话,心里堵得慌,并不是因为感动于他对奶奶的深情,而是气愤于他对我们的不管不顾。既然出去也是死,为什么他宁可我们死在外面也不愿我们陪着他,难不成嫌我俩太闹会吵到他和奶奶的清净?不管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但是现在我确实有些不高兴,便问他,“你就这样不想要我们了吗?明知出去了也会死,为什么还要我们去送死?”
爷爷的眼中也有泪光,我知道他是舍不得我们的,既然舍不得,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或者让我们留下来呢?如果一定要死,我更宁愿身边有个亲人陪伴,不,我更宁愿自己在乎的人活下来,哪怕活着的人最痛苦。
他又,“出去了还有一线生机,爷爷知道悦和别人不一样,你一定能活下来,所以帮我好好照顾丫丫”。
我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就和别人不一样了,顶多比别人年轻,不过要年轻,丫丫比我还,应该更加不一样吧。他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这样放心地把丫丫交给我。
我想让他把话清楚,哪怕他是为了给我长自信而编出的谎话,不过这样对我来也够了。我没有能力,也骗不了自己,确实需要别人来帮我骗自己。我话还没问出口,外面已经有人在催了,听声音很不耐烦,除了等的不耐烦,我想还怕我们的拖累吧。
“爷爷,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我最后哀求他。
“爷爷”,丫丫也抱住了他的腿,眼泪没完没了地流下来,看得我都动容。
“快些走吧”,爷爷硬掰开我们抓着他的手,狠心扭头不看我们。
看着他那狠绝的样子,我也不想苟且偷生,狠心扔下背上的包裹,道,“爷爷不走,我也不走了。”
爷爷无奈地走到我身边哄我,我懒得搭理他,一个劲扭头不看他,他叹气道,“你们若是留下来就真的没有活路了,爷爷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俩送死。你们走了,爷爷只当你们找到了好去处,也会想尽办法活下来等着你们回来的那一,这样我们三人都有了活着的希望。”
我看向他,仔细想想,他的有道理,我们留下来只会成为他的拖累,再过不久我们就会把他拖死,再把自己拖死。可是还有一个办法不是吗,“那爷爷和我们一起走。”
他又摇头,“心在这里,一个人若是没了念想也活不了多久。悦,丫丫,好好活下去”。
所以最终我和丫丫随着队伍一起走了。
到如今也不知道走了几,估计也没有几,我们身上根本没有吃的,这几全靠喝水,再随便找着嫩草吃,我不敢乱吃,怕碰到有毒的草,每次都自己先尝一尝再给丫丫吃些,只要不死就行。索性他们都是老弱病孺,腿脚走的不快,我和丫丫还能勉强跟上他们。
“姐姐,我累”,丫丫喘着气道。
我真想我也好累,可是看到她那一脸惨白的样子,我只能用袖子随意抹了抹脸上的汗,道,“丫丫再忍忍,等走出这里就好了。”
她看了看四周巍峨的山脉,估计心里已经无望了,“我们歇一歇好不好?”
我看向其他人,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两个年纪最的孩子,我甚至觉得他们是故意与我们保持一定距离的,毕竟同情这东西会随时害死自己。
我只得松开拉着丫丫的手,勉力跑到老村长那,“村长爷爷,大家都累了,能不能停下歇一歇”。我觉得自己这话得很好,把我和丫丫的问题抛给所有人,我知道其实他们都已经快走不动了。
村长白了我一眼,也不理我,拄着一根棍子,继续向前走去。我只好又几步跟了上去,在他手侧不停地哀求,“爷爷,你就让大家歇歇吧”。
“你看大家都快走不动了”。
“村长…爷爷……”
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我虽嘴上好话不断,心里却把他骂了个遍:这样的人,怎么当上村长的,太自私了,太无情了,太不要脸了。
不要脸?好好的我怎么就想到这个词了?他这种行为还算不上不要脸吧,但是不管了,既然我想不到更好的词来骂人,那他就是不要脸。
“爷…”我还想继续喋喋不休,吵到他肯停下来歇息为止。
估计他是受不了了,脸色黑了下来,语气也很冷,“若是黑前赶不出去,就等着喂狼吧”。
我看了看四周,确实越来越暗了,可这几不都好好的吗?哪里有碰到一只狼?可能他觉得我是孩子,只是想吓唬我吧。
我还想继续念叨,直到他肯听我的话为止,却突然发现丫丫面色不对,最后倒在了地上。而其他人还能无动于衷地走自己的路。我心里只觉得发冷,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不在乎别人的生死?看到一个孩子无助地倒下,至少会有些许动容吧,可是他们的表情太过冷漠,没有怜悯,一丝一毫都没有。
“丫丫”,我跑到她身边,扶起她,拿出身上仅有的半壶水喂给她,同时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淡漠的背影离去。
“嗷~”突然山谷里蔓延出一声狼叫,他们所有人都慌了,我也慌了,丫丫吓得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
随后,接连不断的狼吠从周围响起。()《君子窈窈惑君心》仅代表作者南宫若锦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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