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侯吉离开,陈朝并未跟着一起离开,他公然违抗了兵部的指令。
此后三日,陈朝是一个称职的丈夫,称职的父亲。
他试着亲自照顾刚刚为她诞下一女的慕容玥,包括亲手煲汤,亲手喂饭,也会无时不刻地照顾她的情绪,包容她。同时,陈朝学着照顾孩子,孩子一见到他就开心笑起来,就连下人们都说,小姐长大后,一定跟相爷最亲,慕容玥为此还赌气过好几回,害的陈朝又得一阵好哄。
三天时间,他安排了诸多事情,仿佛在安排这些事情,彻底使自己忙碌起来后,陈朝才会暂时忘记自己即将要跟随大军出征的事实。
永兴二年,六月二十九,深夜。
入了夏季,天气愈发闷热。
白云观,卧房。
陈朝独自穿好甲胄,坐在椅子上,正在用绸布细细擦拭自己的刀。
此刀异常锋利,就是还没见过血。
宋清婉沏了一壶茶,像往常一样端过来,可是当她走进房间,看见陈朝这般模样,被吓的手里的托盘一下子掉在地上,茶水洒的到处都是。
陈朝收刀回鞘,走过去,拉起蹲在地上,收拾茶壶碎瓷片宋清婉,将其一把搂紧怀中。
搂住宋清婉,浓浓的情意刹那涌上心头。
陈朝恨不得把宋清婉揉碎,揉进自己的骨头里。
宋清婉下意识的抱住陈朝的腰,闭上眼睛,享受离别前的片刻安宁。
夫妻二人就这么抱着,不知抱了多久,还是宋清婉感觉到陈朝力气大,勒的他有些疼,轻轻的叫出声音,陈朝这才反应过来松开,连声道歉。
宋清婉眸中含泪,用乞求的口吻说道:“相爷,可以不走吗?孩子还没满月,玥儿才刚能下床。”
自从侯吉那日来,宋清婉就隐约猜到什么。
可陈朝在这三天时间里成功骗过了她,直到今晚。
陈朝伸手,触摸宋清婉的脸蛋,轻轻摇摇头,意思是他必须要走。
宋清婉抓住陈朝的大手,“自古以来,都是武将上战场,没有文官去打仗的道理,相爷为了我们,可以不去吗?”
宋清婉再一次乞求道。
“就是为了你们,我才不得不去,也必需要去!”陈朝坚定道:“没有兵权,玥儿永远是太后,大纪的太后!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我的妻子,你的姐妹。”
陈朝下定决心前往云州剿匪,一是因为答应永兴帝帮着解决云州匪患,第二,也是陈朝最看重的原因,那就是云州匪患对他来说是一次机遇。
是他这个宰相,真正称霸大纪的机遇!
占据这个身子后,陈朝回头仔细了解了一下宰相府的势力范围。
发现手中除开蒙召的禁军队伍,就再无其他兵力,这也就导致陈朝在京城还有点掌控力,可是在大纪其他地方,陈朝就是一张白纸。
所以,陈朝急需扩充自己的兵力。
此次云州乱局,就是陈朝的机遇!
抓住兵权!
大纪易姓之日可待。
到那时,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慕容玥在一起,这个孩子也可以叫慕容玥一声娘。
宋清婉听罢,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劝不回陈朝,泪水在眼眶里闪烁,但这位外柔内刚的温婉女子,竟硬是忍住没流出一滴泪水。
“什么时候回来?”
“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陈朝脸上挤出一抹苦笑。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清楚。
宋清婉抬头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伸手摸了摸,“早点回来,我会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的.....”
听到这话,陈朝再一次把宋清婉揽进怀里,脸庞埋入宋清婉的脖颈间,重重点头。
夫妻二人再温存片刻,宋清婉转身偷偷用袖角擦了擦眼泪,“相爷要走,总得跟玥儿和孩子告个别吧。”
陈朝低着头,面色微凝。
一开始,他并无这个打算。
他怕见一面后,就舍不得走了。
可是现在,他被宋清婉拽到慕容玥的房间门口。
“去吧。”
陈朝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进去之前,陈朝放下刀,卸掉身上甲胄,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变。
陈朝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借着月光,看着床上呼吸平稳,安稳入睡的女人还有她枕边熟睡的孩子。
这一刻,无数复杂情感涌上来。
陈朝鼻头一算,蓦然间伸出手,想要替熟睡中的慕容玥,捻掉粘在光滑额头的发丝。
可是当即将要碰到的时候,陈朝又收回了手。
陈朝笑了起来,伸手入怀中,从怀中拿出一支钗子,钗子上面镶嵌有一颗红色的珠子。
这支钗子,陈朝早就想送给慕容玥了,可是一直没等到机会。
将钗子放在慕容玥的枕边,陈朝看着母女二人,嘴唇喂启,轻轻呢喃:“母女平安!”
说罢,陈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陈朝刚走,还没有四五息,床上熟睡的慕容玥忽然睁开了眼帘。
一双桃花眸中滚落热泪....
......
看见陈朝这么快就出来了,等在院子里的宋清婉有些奇怪。
“相爷?”
“没怎么,不要再问。”陈朝亲手为宋清婉戴上一支墨绿色的珠钗,样式和刚才的一模一样。
临走前,两个女人一个都不能少。
宋清婉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珠钗,轻抬眸,“相爷,临走前把孩子的名字给起了吧。”
这些日,孩子的小名起好了,叫“糖糖”,可大名一直没确定下来。
“起名字....”陈朝轻叹,手掌放在宋清婉的脸颊上,手指轻轻摩挲,做着最后的告别,“还是不起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起。”
说罢,陈朝低头在宋清婉额头轻吻一下。
拿起刀,大步离开了白云观。
宋清婉提着裙子,一直追到白云观门口。
早有属下牵马在观外等待,看着陈朝上马,宋清婉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身子作前倾状,“相爷,凯旋!”
在这一刻,宋清婉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陈朝一手勒住缰绳,偏头一笑,举了举手中的刀:
“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