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卢象升向京师回报在朝鲜的成果时,大明自己的救灾工作也正在进行当中。
广东只是靠近海南一块地方受到飓风影响,但就算是这样,造成的难民也是无数。这从广东省的省会城市广州就可以看出来。
城里已有不少难民在乞讨,或找活干来混口吃的。城外的难民就更多了,特别是珠江口一带,已形成了一个难民集中地。
在这块地方,货船布满码头,壮年劳力扛着各种货物上下船只。商贾豪客看货物,谈买卖,热闹非凡。
这码头边上的客栈、饭馆、酒楼就更是热闹。这里也最容易雇佣难民,或者说,难民在这里也最容易找到活路,因此,才都聚集在这里。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官府在这里设有施粥厂,早晚各有一次。不过那粥只能垫垫肚子而已,要想吃饱那是不可能的。
幸好现在不是冬天,否则这些难民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就不好说了。
正当这些难民坐着保存体力,百无聊赖之时,远处忽然来了一群兵卒。为首的那名文官骑着马,气宇昂扬。
有大概知道官员品级的难民,看到之后都吃了一惊,好像来头不小,是个大官。
施粥厂的管事也看见了,连忙迎上去道:“小人见过孙大人。”
这位骑马而来的官员就是新任广州市舶提举司的提举孙传庭,当然此市舶提举司非彼市舶提举司。
原市舶提举司,设提举一人﹐从五品﹐副提举二人﹐从六品﹐属下吏目一人﹐从九品。提举﹐或特派﹐或由按察使和盐课提举司提举兼任,市舶司隶属于布政司。
但现在的市舶提举司就不同了,首先市舶提举司直接由朝廷户部直管。提举的品级也提到了正四品,并且成立水陆两路缉私队,提举甚至有权调用水师参与缉私。
这提举的职位一下变得位高而权重,极度热门起来。
孙传庭因为有出使日本的功劳,加上钟进卫所说他在其家乡也闻名,崇祯皇帝就把他调到最大、也最为繁忙的广州市舶司来了。
孙传庭坐在马上并未下马,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难民营中的壮年汉子在哪一块?”
“小人带孙大人过去。”那人并没有丝毫不满,仍旧笑着回答道。
说完之后,侧身在前头引路,领着孙传庭往不远处走去。
难民营的壮年汉子集中在一起,就是为了方便有商贾豪客来雇佣。他们看到一名大官过来,倒没有人像看到商贾豪客一样激动,抢着围上去展现自己。因为他们不认为这名大官会雇佣自己,更多得只是像之前一些官员一样过来巡视一番而已。
可谁知道这名官员却与众不同,首先骑在马上,笔挺着上身,浑身散发着冷峻的气势,就不是以前的那些官员可比。
这名官员到了他们的面前,便驻马停留,而不是继续巡视。
孙传庭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遍众多的壮男汉子,然后说道:“本官乃广州市舶提举司提举,现在招募市舶提举司的缉私兵丁,要求身体强壮,能吃苦耐劳,无家小,会识字的优先!”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犹如一个炸雷在这些难民的头顶炸响。
首先对于广东人来说,特别是遭受台风的沿海广东人来说,市舶提举司的缉私兵丁怎么样,他们是了解的。那可是商贾豪客都要为之折腰,人人为之羡慕的肥油职位。虽是兵丁,却与一般的兵卒完全不一样。
没想到这位朝廷官员竟然到他们这群人中来招收缉私兵丁,这消息一说,如何让他们不为之兴奋!
其次是这位提举提出的条件,身体强壮,这个容易理解,可为什么要无家小,甚至还要会识字的优先?
那些有家小的首先想不通了,纷纷嚷了起来:“为什么有家小的不行?”
“大人,草民只有父母双亲,这样可以么?”
“大人,草民只有一个儿子,这总可以吧?”
“”
不止是这些,更多的人则是因为不识字而起哄:“大人,我有的是力气,抓人最拿手了,为什么要识字?”
“是啊,大人,我平时跑得比别人快多了,就算不识字,也可以吧?”
“”
自然还有一些没有家小,或者识得几个字的壮汉,则是兴高采烈地举着手,拍着胸脯吸引孙传庭注意。
“大人,草民没有家小的。”
“大人,草民上过私塾。”
“”
孙传庭也不言语,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下变成菜市场的难民区。
过了一会之后,他忽然把手一挥,跟随他而来的兵丁马上上前,用手中的刀枪把因激动而拥到他面前的难民隔离了开来。
难民们因为兵丁的行动,也有所收敛,不再激烈推销自己或者质问孙传庭的条件。
“本官做事,难道还要向尔等解释不成?”孙传庭冷冷地看着面前这群壮汉喝道。
感觉到孙传庭的冰冷,怕惹怒了这位朝廷大官,难民们一下安静了下来,再不敢喧哗。
“符合条件,且有意想当缉私兵丁的人出列。”孙传庭看现场安静了,就宣布道。
他之所以要坚持那个看似无情的先决条件,是因为来广州上任之前,崇祯皇帝已和他谈过。
市舶提举司将是以后朝廷财政的一大收入,必须要做好这份提举的工作。如有玩忽所职,贪污腐败的,一定严惩不怠。
孙传庭也明白这个职位是非常有油水的职位,一个不小心,就会滑进油水中淹死。
就他还在京师,任命刚一出来之后。原本门可罗雀的住处就一下变成了门庭若市,客若云集。这些突然来拜访的人,无不是想让他抬抬手,以便他们能偷税漏税的。
也因此,让孙传庭格外认清了这个职位要保持廉洁的重要性。因此,他对上谁都是冷冷冰冰,首先就从外表上明确告诉别人,我不好相处,别来烦我。
至于他的那两个先决条件,也并不是他冷血,或者说他性子苛刻,而是有这么做的必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