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褐感觉到身上的血液在慢慢地从肩头往外流出,与此同时,一股气流又注入自己的体内。他只觉到浑身发胀,似乎有一条蚯蚓在贯穿自己的脉络。
李褐看到刀七与影狰狞地笑着,两人头上的白丧布条仿佛在给他作最后的道别。
蓦然间眼一黑之时,他看到左边山上跳下来四五个身着官服之人。也就一晃,耳旁一声剑响,背后的怪物“啊呀”一声松开了嘴巴。那把剑又“唰”地一声回到眼前一位白面长须的剑客手里。
“皇朝剑客!”鬼父呼啸一声,示意七与影二人赶忙逃离。
那个白面长须剑客并不急于追赶老鬼,他朝老鬼逃遁的方向笑了一笑,于是,在笑容凝结的一瞬间,那把飞剑又一次以雷电之势冲了出去。老鬼越跑越快,而飞剑也越飞越快。
天上飞剑,地上走蛇!
也就在飞剑下竖即将插到蛇头上的时候,两股强大的剑气忽然袭来。剑气形成的磁场使得飞剑的速度逐渐削弱,渐渐地,就逼得飞剑停了下来。飞剑悬浮在半空。
白面剑客凝神静气,似乎在与敌手凭空斗力。
“哐当”一声雷响,飞剑加速原路后撤。白面剑客左步微跨,单手托住了后撤回来的飞剑,而他的手与那把停在半空的飞剑中间存在着一股紫色的升腾气体。
两个带半边铁面具的绿衣服之人缓缓地走到了伏着身子的老鬼面前。
“当真是蠢才!”带着右脸面具的绿衣人照着老鬼的头上狠狠地踹了一脚。老鬼哀嚎一声,又跪着爬过去,开始用头依偎在右脸面具人的靴子上摩挲。
“没用的东西,滚到后面来!”戴左脸面具的人厉声喝道。
随着强大磁场的出现以及飞剑倒退的变故,七、影以及与他们交手的四名皇朝剑客统统住了手。听到这一声召唤,刀七与影一个跟头翻到了绿衣人身后。
“东堂端木,西堂东野,百骷二君别来无恙!”白面剑客笑道。
“崔侍卫如今的修为怕也得官升一品了罢!”头戴左面具的人冷笑一声道。
影盯着地上的李褐恨恨地说道:“二位堂主,他们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戴右面具之人吊起一半口角道:“住嘴!再多舌把你们三个都扔进西北路招讨司的剑池!”
三人一听剑池,背后直觉得千瓢冷汗沾衣。那是个连虎狼都畏首畏尾的地方。
姓崔的白面剑客看到罗生三人在百骷堂面前的言听计从,不觉心生感叹。当年为了逐出大宋这一邪修门派,皇朝剑客和江湖散修各派联手也没少费力。如今罗生堂苟延残喘,已然是连丧家之犬都不如了。
白面剑客身后的四人齐齐走到他身傍。四人的右手竖剑,左手横格在剑前,阵法开始形成。
“一个七段修行者带着四个五段修行者组成阵法,有点儿意思!”带左脸面具的人向着右脸面具的人笑道。
绿衣二人也不敢怠慢。两人左右并立。风起,二人的衣服开始上翻。一阵又一阵强烈的气浪层层重来。
而李褐依旧光着膀子处在中间。
绿衣二人的身影渐渐开始重叠。说不清是戴左脸面具的人走到了右脸面具人的身旁,还是带右脸面具的人走到了左脸面具的人的身旁,二人已经走到了一起,开始合成一个人。但又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重合之处还能看见,而时刻又分裂又重合。
白面剑客的剑已经在空中开始迅速旋转。四人身上尽皆散发出光芒来。耀眼的亮光由一丝逐渐变成了一束,由一束逐渐变成了一道墙,开始灼热他们身后的天空。而那把剑旋转的速度也变得更加迅猛了起来,李褐只觉得剑风震耳欲聋。
绿衣二人身影越来越模糊,随着白面剑客的飞剑迅速激射过来的同时,二人身上的光芒和磁场也达到了最大值。
一阵足以让阳光羞赧的亮光闪过了天空!
闪灭。
一切又恢复如初。在决斗磁场的当心,被强大剑气挤压的李褐现在觉到了一丝畅快。他觉得胸中之前的堵都被疏通了。
眼前只剩下了五个皇朝剑客。刀疤和其余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李褐看到白面剑客微笑地朝自己走来。
白面剑客慢慢地蹲下了神来。他把手搭上了李褐的脉。
他疑惑地看着李褐,又看看他肩膀上的蛇咬伤口,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海右此亭古,济南多名士’。京东东路济南府已经很久不出这种才人了,小子,你是此地人?”
李褐看着他慢慢地点了点头。李褐已经觉察到眼前这人的官话带着齐语的口音。
“一是我来得快,赶得及时,这还是次要的,他的血在面临蚓气的时候,竟然流得格外缓慢,以至于凝滞堵塞了蚓气,使蚓气在脉络中的游移速度都缓了下来。”白面剑客对着身后的四人说道。
话毕,白面剑客的手忽而探到了李褐的胸前,然后迅猛一掌,一个如蛇状的长条血块从李褐口中喷了出来。看看那血块,分明是血里包着条小蛇。李褐骇然。
身后宋兵闻声赶来。
“崔大人!”
白面剑客挥挥手,示意介胄之士不拜,把剑收拢开来。
“我听赵大人说了个中原委,故来此地查看。”
士兵引着白面剑客五人向李褐家所在奔去。李褐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的脑袋一下明晰了起来。打剑不如修剑要紧,只有剑没有修,死路一条。
他也想要呼风唤雨,没有呼风唤雨的剑修,保命都是个难题。看那刀疤和奇怪大蛇,还有操着胡人口音的绿衣人,李褐明白了一个道理,先得活下去,才能报仇。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说什么都是徒劳。
眼前的这个机会就是个绝妙的机会。那个白面剑客和自己很有眼缘。何不一试?
想到这里,李褐慢慢地回转了身来。他背对了城门,开始往那一摊灰烬平地处走去。他还有几两银子和一身行头,置办了杜父杜母的棺椁,他要追上白面剑客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