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听不见马县丞鬼哭狼嚎的声音,吴景龙却并不觉得有多么欣喜。
实力强大的魔宗不去找大门派的事儿,偏偏跑外界县学来偷人?以外界各县学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与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相抗衡。
吴景龙站起身,在雅厅内焦急地来回踱步。
“吴大人,也不必过于忧心,”张涛捋了捋胡子开口道,“魔宗都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恰恰说明在各大门派的追杀下,他们已穷途末路。
“即便是将目光瞄准了各县学的隐学学生,也只敢采用‘偷’这种方式,说明执行任务的魔宗之人修为也不高。”
“对对对!”吴景龙锤了锤手掌,想通了般说道,“张师说的没错,他们之所以偷学生,必然也是因为修为不够。这些日子要辛苦你与宋岭两位先生了,务必寸步不离地守在几位隐学学生身边,让魔宗有贼心也没那贼胆!”
张涛点了点头,心里却异常沉重,凭自己与宋岭两人,斗斗魔宗入微境界的修士还行,万一来了个空达期,那也只能听天由命。
……
启天阁一楼用于给隐学学生授课,二楼放着一些粗浅的入门典籍,三楼则是张涛宋岭二人平日里修炼之处。
虽然两人卡在入微巅峰期多年,但修行之事不进则退,时时吐纳是每一位修仙者的日常功课。
张涛来到三楼,将晨间马县丞带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好友宋岭。
“既然如此,麒麟阁为什么不往县学多派些人手?”
“宋兄,你想想北武国有多少县,又有多少县学?麒麟阁能耐再大,也找不出那么多修士前来驻守,何况外界又岂止有我们北武国,天南、西啸、东胜这几个大国面临的情况也与我们一般!”张涛解释道。
魔宗偷学生这件事给宋岭冲击不小,宋岭与张涛不同,他亲眼见过魔宗修士的厉害之处,剿灭魔宗是內界所有门派的职责,可是最近几年,魔宗在外界肆意妄为,却不见內界有任何动作。
“张兄,我问你,你觉得以我们两人的修为,可斗得过魔宗里面与我们同等境界的修士?”
张涛思索了片刻,斟酌道,“虽说魔宗功法走的是爆裂路线,低阶时威力大一些,但我们两人对上一人,胜算有九成。”
“若那魔宗修士与你我拼命呢?”
“胜算还有七成。”
“若他不顾一切,非要杀掉我们隐学的弟子呢?”
“这……”张涛艰难地判断道,“我们最后虽能击杀他,但隐学弟子必然已被他屠戮一空。”
宋岭从打坐的蒲团上站起身,来到启天阁三楼的窗前。
“此事麒麟阁尚无对策,你我就只能在此坐以待毙?”
“遭魔宗毒手的县学目前来说毕竟还是少数,我们安陵县城如此偏远,魔宗未必会对我们下手,”张涛分析道。
“未必会,但也不一定不会,”宋岭想起了几年前刺杀李云鹤的两名魔宗刺客,心情郁郁道,“何况,魔宗最爱干出人意料之事,我却有预感,魔宗这次必定会光顾我们安陵县!”
张涛因为年纪较大,眼光较宋岭细致毒辣些,但在大局观上,却远远不如本就是大派弟子的宋岭,听宋岭如此说,张涛顿时也有些紧张。
“宋兄何出此言?”
宋岭叹道,“张兄可还记得三年前,魔宗刺客在安陵想要刺杀李云鹤,却最终折戟于赵坛主的刀下?若我是魔宗主事之人,定然对安陵恨之入骨……”
张涛也明白了过来,“你是说魔宗可能会报复我们?既然如此,我这就向麒麟阁请求加派修士。”
“你觉得麒麟阁会相信我们的猜测么?”
“这……”张涛还想说什么,一声清戾的叫声突然从天边传来。
宋岭抬头朝天空看去,只见一只小鸟以目力不可及的速度转瞬飞近。
“闪电鸟!”
宋岭心头一动,将手掌朝窗外伸去,那只小巧的鸟儿灵活地停在了宋岭掌心,爪间还带着丝丝雷电,震得宋岭的手掌微微发麻。
宋岭从闪电鸟的脚上取下用蜡细细封好的信笺,展开后凝神读去。
一旁的张涛见宋岭的脸色阴晴不定,不由地开口问道,“宋兄,来信何人?”
“赵坛主。”
“可有什么为难之事?
宋岭摇了摇头,“倒不是为难,只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这封信便有些不合时宜,你自己看吧。”
张涛好奇地接过宋岭手中的信笺。
“离火兽的兽须?赵坛主要这东西干嘛?”张涛看着信疑惑问道。
“不管坛主要干嘛,离火兽只有北陵草原才有,三年前他赠我化元丹,三年后他要离火兽兽须,于情于理,我都要往北陵草原跑一趟。只是这隐学的学生,怕是只能让张兄你一人照看了,”宋岭有些愧疚地看着张涛。
张涛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心里一动开口道,“我看这封信并非不合时宜,反而是来得正好,不如我们将隐学学生全部带上,去北陵草原历练一番,正好也躲躲魔宗的风头!”
张涛的建议让宋岭眼睛一亮,“好主意!北陵草原顶多几只低阶妖兽,你我二人也足够护得学生周全!猎妖兽,躲魔宗,还能让学生历练,一石三鸟,妙啊!”宋岭赞叹道。
县学日常的答疑课差不多快要开始,从启天阁三楼望下去,白玉轩等几名学生也都陆陆续续地走进了阁内。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下楼去与学生宣布此事,为避免夜长梦多,即刻出发!”宋岭豪情万丈地说道。
在安陵县学当先生的日子太过安逸,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过手,北陵草原之行也让宋岭张涛两人微微兴奋起来。
……
付月很喜欢上隐学的答疑课,即便自己根本无法感应天地元气。
但今天这节课,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北陵草原的历练课,隐学的一群少年少女兴奋得嗷嗷叫,一下子就随着张涛宋岭跑得没影,只留下付月和孙泰初坐在原地干瞪着眼。
“付月,方才先生是说旁听生不用去么?”
“嗯,先生好像是有这么说过……”
付月话刚说完,宋岭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孙泰初,你怎么不跟上!”张涛责骂道。
“先……先生,你不是说旁听生不用去么?”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没有修为的旁听生不用去,你必须得去!”说完张涛也不管孙泰初同不同意,上前拽着孙泰初就往外走。
笑话,你一个甲等资质的学生不跟着我们,留在县学等着被偷么?张涛又瞟了瞟失落的付月,出声安慰道,“付月,你还没感应成功,这几日也不能荒废了时光,继续修炼感应诀,争取大考前达到入微之境……”
张涛脚下真元运转,步履如飞,带着孙泰初转过阁楼外的小路片刻就消失不见,整个安陵后山彻底安静了下来。
付月独自坐在空落落的启天阁内,开始盯着香炉里的青烟发呆。
香炉旁是两张三尺长的书案,书案后的墙上挂着好几张老者的画像,据说是安陵隐学百年前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
画像不知出自哪位大家手笔,寥寥有数的工笔,便勾勒出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意境。
但这出尘的意味,在付月眼里缥缈得如同安信河冬日清晨泛起的白雾,抓不住,也握不着。
修仙之路,真是寂寞如雪啊,她环顾阁楼幽幽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