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前面的队伍遇上了状况,玄真住持的脸色大变。
崤山之中地形险峻,正在逃亡的僧人如果被堵在山里,那可就进退两难了。
玄真虽然年迈,但在山道上依然奔走如飞。
老僧人快步来到队伍的前面,只见五个中箭受伤的僧人被抬了过来。
玄真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了?有人袭击我们出家人?”
僧人们哭着说道:“住持,双溪口附近的山上有人朝我们射箭,师兄弟们在山道上无处躲避,死了十几个,这五个师弟运气好些,受了点轻伤。”
玄真心烦意乱的挥挥手,让人把伤者抬下去。
玄真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站在树林的边缘朝着双溪口的方向望去。
双溪口,是崤山里两条溪流的交汇处。
在这里,有一条山路通往洛城的方向。
山路只够两人并肩行走。
山路的左侧是山涧和溪流,山路的右侧则是高山。
在这种险要的地形之下,只要五十到一百名弓箭手,就能挡住数千精兵。
山道上躺着十几具僧人的尸体,身上扎着箭矢,鲜血染红了泥土。
玄真抬头看了看附近的山峦,只见一座山峰上有人影闪动。
在那里还竖了一面大旗,黑底红字的旗帜上,绣了一个“刘”字。
黑底红字的旗帜,是范阳军惯用的旗号。
只是玄真住持也想不起来,安庆西手下那个大将姓刘。
不过想了片刻之后,玄真自己也是哑然失笑。
驻守双溪口的叛军也就一百多人,在这种荒山野岭驻扎的,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有名有姓的大将,多半也就是个校尉罢了。
玄真缓缓从树林中走出来。
老僧人刚一露面,山头上就有箭矢飞了过来。
玄真双手合十,面带微笑看着山头上的那些士兵,口中不紧不慢的说道:“各位军爷,我们是感恩寺的僧人,躲避兵灾路过双溪口,请军爷行个方便。”
玄真的声音清晰的传遍山谷,流水和山风的呼啸都无法掩盖他的声音。
更神奇的是,从山头上飞落的箭矢打在玄真身上,不但没有让他受伤,反而无力的弹开了。
一个声音洪亮的男人大声喊道:“老子范阳王麾下横野将军刘黑达,奉主公军令,驻守双溪口,任何闲杂人等均不得通过!老子不管你们是僧人还是死人,赶紧给我原路返回,不要白白丢了性命!”
玄真苦笑,对刘黑达的身份并没有怀疑。
据说范阳王现在滥发官职,以前的校尉、参领、游击,现在往往也有了将军封号。
但实际上,这种“将军”手下也就一两百人。
玄真向山头上沉声说道:“将军,我们都是感恩寺的出家人,是范阳王的座上宾,请您通融一下。”
说着,玄真挥挥手,让十几个弟子从树林里走出来。
阳光下,十几个亮闪闪的脑袋反射着阳光,看起来颇为耀眼。
不知道是范阳王的名号起了作用,还是那一个个光头证明了身份,这次刘黑达总算没让人放箭。
过了片刻,刘黑达在山头上喊道:“老家伙,你说自己是范阳王的座上宾,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看你手下人数众多,多半是官兵伪装成僧人,我奉命把守此处,绝对不能有半点差池,你们还是回去吧!”
“将军,我们回不去了……”玄真无奈的说道:“我们感恩寺的僧众,因为亲近范阳王,被朝廷追杀,千年古刹已经被付之一炬,将军若是让我们回去,必然会被官兵杀死……求将军放我们一条生路。”
这一次,山头上的叛军商议了好一会,玄真才听到刘黑达喊道:“罢了,我就勉为其难放你们过去!但我们山上只有八十多名官兵,你们这么一千多人杀过来,万一有什么歹念,老子性命不保!”
玄真哭笑不得:“那将军想要如何?”
“五十人一组过来,不得携带兵器!”刘黑达粗声粗气的说道:“老子不是故意为难你们,可老子手下就这么点兵,实在疏忽不得!”
玄真向自己的弟子吩咐几句,优先组织了五十名身体羸弱的文职僧人通过双溪口。
僧人走到半路的时候,山道边的树丛里出来几个叛军士兵,检查了一下僧人的行李之后,让他们通过了双溪口。
刘黑达让僧人分批次通过,虽然有些麻烦,但总算是让感恩寺的人顺利逃脱。
而且有刘黑达这支叛军守在双溪口,官兵的追杀也能被挡住的。
玄真的心情颇为喜悦,他催促手下的弟子快速通过双溪口。
“住持,我们也过去吧?”圆性走到玄真面前恭声说道:“师父你也累了一夜了。”
玄真看了看身后。
八百多逃亡的僧人,现在已经有六百多人分批次通过了双溪口。
还没通过的人已经不多了。
而刘黑达也在山上喊:“老住持,先前失礼了,你们剩下的师傅一起过来吧,下官亲自到路边迎接法驾光临,先前多有得罪,请老住持多多原谅。”
圆性大喜:“住持,这位将军终于相信我们的身份了。”
玄真微笑着点点头,他让圆性组织了一下僧人,让大家排着队通过双溪口。
到了山路的中段,只见一个满脸胡须的将军,带着十几个士兵站在路边。
玄真披着大红袈裟,步履间充满了悲悯和圣洁。
那个将军远远看到玄真,他向身边的人询问几句,然后带着十几个士兵跪倒在路边,双手合十磕头行礼。
玄真的心情百感交集。
平时在感恩寺受万千信徒的跪拜,玄真的心里依然平静如水。
此刻落难了,刘黑达带着十几个士兵在路边磕头行礼,便让玄真的心里思潮起伏。
玄真走到刘黑达身边,他非常和气的说道:“将军不必多礼,我只是个出家人,受不得将军的大礼。”
刘黑达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他大大咧咧的说道:“老住持,先前是我的不对,你到了洛城之后,可不许在范阳王面前告我的状!”M..
玄真哑然失笑:“将军多虑了,我们出家人可不会恶语伤人。”
“那就好,那就好!”刘黑达颇为喜悦的说道:“咱们一言为定,老住持您一路走好。”
玄真点点头,他转身准备离开。
刘黑达说的非常客气,但玄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