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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闺娇娆》第九十章 假戏真做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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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自从在大慈悲寺和那个冷面少年交手之后,双手便一直在颤抖。

他很确认,那个少年就是当初他留在通天阁里调养身体的九皇子萧诺。可瞧他俊秀利落的一招一式,又觉得不是。

当初他与良妃还有九皇子萧诺一道,被贵妃娘娘任氏拼死护送到不羁山上的时候,萧诺早就已经奄奄一息。后来花绫罗香消玉殒,他便不辞而别,孑然一身下山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总以为萧诺已经是一个死人,直到他看到阿金随身佩戴着的那一根玉笛。

那枚玉笛,曾是花氏的贴身之物,从不离身。眼见着故人之物被一年轻妇人带在身边,他才会不由自主地去跟踪阿金。却没想到,这个宋少夫人是如此深藏不露。

然后,便是他与那个少年交手。

那一日他潜入王都办事,折返时路过大慈悲寺,便想要去确认任氏的安全。他人刚来到凤凰树下,就差点被一记凌厉的剑招劈中。

飞云足尖一点,向后退了几步,这才站定身子。也就在这时,凤凰树上落下一人,仿佛是踏云而来,白衣翩跹。飞云惊讶地发现,对方的佩剑,竟然都不曾出鞘。

他震惊地瞧着对方,却因为月亮时有藏在云中,瞧不真切对方的面容。

“你是谁。”

飞云见那少年不说话,只是站在那儿,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你身上有一股子血腥味。这里是佛门净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少年冷冷地回道,说着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时,却像是聊天气一般云淡风轻。

飞云惊讶于他嗓音的稚嫩,像是刚变声没有多久。他不禁暗自心惊,刚才的那一剑,分明让他生出了碰到世外高人的错觉。

正在他沉默时,月亮忽然从云层之中露出头来。皓月当空,将这少年的面庞照亮。飞云盯着那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攥住了。

他头一次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这少年的模样,竟然让他生出了庄生晓梦的迷惑。

“你……到底是谁。”飞云极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调,可是语气已经完全不似之前那般冷静。

少年好看的眉头轻轻一皱,扭头便走,一点都不畏惧将后背就这么留给陌生人。

“你等一下!”飞云见他要离开,心里着急,没有多想便追了上去。不曾想,他刚到少年身边,少年便已经转过身来拿起未脱出剑鞘的佩剑轻轻一挥,飞云见状,赶忙闪身躲开,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直冲云霄。

“你……”此时此刻,黑衣人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而这个怪物又像极了自己一直小心隐藏在心底的那个女人。

少年冷冷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又带着几分不解。“你刚才出招,未带杀气。”

“我只想求你的一个名字。”

少年还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他说,“除非你能胜我。”

飞云一愣,有些摸不透眼前这个白衣少年的想法。少年见他没有动静,有些发亮的眸子又恢复了常色。他头一转,正准备要离开,便觉得身后一道劲风袭来。

他抬剑一挡,明显感觉到飞云身上的整个气势都变了。

“这是你说的,”,飞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一局定胜负,我若胜了你,你便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言为定。”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愉悦的神情。

刚刚开始,飞云对于他剑不出鞘充满不解。直到自己被步步紧逼,寸寸压制,他在忽然明白,少年邀约他与自己切磋,纯属是在找乐子。

他剑不出鞘尚能与自己难分伯仲,若是那佩剑出鞘,这样的乐趣就没有了。

几个回合下来,飞云分神的功夫,胸口上便挨了少年一掌。他往后退了几步,摇摇晃晃地站定,一缕鲜血便从嘴角边上溢了出来。

少年收招立于原地,没有乘胜追击,“与人过招时,却心不在焉,这样会送命的。”

飞云用手擦去嘴角边上的血渍,道:“刚才我是有些分神了,再来一次,不会如此。”

少年摇了摇头,“你若只是为了与我切磋,可伤好之后再来。否则,我胜之不武。”

言下之意,便是今天是不愿意再过招了。飞云定定瞧着他,虽然心里有许多疑问,却还是选择了先行离开。“我会再来的。”

他说。

那少年没有答他的话,只是不解地瞧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道:这世上的怪人可真多。

飞云浑浑噩噩地回到摘星阁门人暂居之地,是在一日之后。他进自己房间时,有一男子正坐在房间里与自己对弈,见他进来,那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任务进展不顺利?”男人瞧出来了飞云的不对劲,如是问道。

“一切都很顺利,刘家嫡长子,已经毒发身亡了。也如你所愿,衙门的人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尸身的。”飞云坐下来,心里想着的还是关于那个少年的事情。因为心情太过激动,他藏在袖中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如何都止不住。

“嗯,等过一阵子,再进行下一步。”男子说完,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飞云突然道:“我还去了一趟大慈悲寺。”

男人落子的手一顿,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清冷淡定,“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有人在保护他,”,思虑再三,飞云还是决定将昨晚上的那件事情说出来,“是个少年在她身边守着,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安排?”

“不是,”,男子看向他,眼神十分坦诚,“当初事发突然,我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一切……若是一早就有所安排,我又何必请你去查探?守在她身边的人是谁?是保护,还是监视。”

男人的问话要飞云又想到了少年的那张脸,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他不会是去监视夫人的。”

“为什么?”男人不太明白,为何飞云会如此笃定。

“他……”飞云张了张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个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名字说出来。时隔多年,再提起时,他的眼眶还是红了,“他好像是皇九子。”

男子一愣,回过头来看飞云时,脸上已经全然没有笑意,“你说什么。”

“他好像是皇九子萧诺,当年留下来的那个孩子,没有死。”

男人听了飞云的话,陷入沉思。半晌,只听得他轻轻一叹道:“如此,也好。就让他守在我母亲身边吧,有他在,母亲就不会意志消沉了。”

飞云闻言,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很清楚,自己跟随的这个男人一直在图谋什么,突然出现的萧诺,若是让当今圣人知道了他的下落,或许会成为这个男人通往王权道路之上的一道阻碍。

兄弟阋墙的事情,皇家之中无时无刻不在上演。飞云真是害怕,若是有朝一日他与萧诺狭路相逢,自己又当如何自处。

男人看出了他的犹豫,却没有点破,他继续下着棋,不动声色地问道:“若是九弟真活了下来,并长大成人,通天阁功不可没。如此,你可会对咱们接下来的计划心存疑虑。”

飞云抬起头来,看着男人,眼神很是坚定,“不会”,提起梁祈安,他五味杂陈,“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纵然他是救了九皇子一命,可是娘娘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男子听了飞云的话,没有再说什么。等到棋下完了,他满意地瞧着棋盘之上被他摆的整整齐齐的棋子,每一颗棋子都在他想置放的地方待着,这让他很满意。

经过飞云时,他拍了拍飞云的肩膀,道:“九弟是我最为疼爱的弟弟,若说我在天家还有什么骨肉亲情,怕也只有我母亲和这个生死未卜的九弟了。若是他活着,我绝不会动他,你大可放心。”

“飞云明白。”飞云回头,看着这个年纪虽不大,却已经历过沧海桑田的青年男子,恭敬地行礼道。

一直以来,他是他的主人,也是他的学生。而今,他俨然已有帝王之资,对于他有朝一日能够君临天下,飞云并不意外。

只是……

自花绫罗去世之后,一颗已死的心忽然又鲜活跳动起来。飞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好现象,毕竟对于他们这些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亡命之徒来说,有所牵挂是最为忌讳的事情。

“师傅,再过一阵子,咱们就可以回去了。”男子站在窗边,将窗户打开。他们眼下隐居的地点是在一座高山上,飞云住着的这个房间朝向是正对着王都的。

飞云也与男人一样,向着窗外望去,依稀能够瞧见庄严肃穆的皇城,静静矗立在城市的最中央。男人负手而立在窗边,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是那样的意气风发。

在看向王都时,他的眼神之中似是藏着一片狂风骤雨,不见半点温柔的神色。

“回去时,我一定送给太子和皇后一份大礼。”

男人微微眯着眼睛,盯着王都如是说道。

……

阿金在见过阿银之后,急急忙忙地回去,本想要写封信将义父请到王都里来,可是一想到洛腾本来就对通天阁有所怀疑,又只能将这个想法暂时搁置了。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去找琉璃商量。

“你说怎么办?”阿金一身公子装扮,刚被花娘们引进琉璃的房间,一坐下就劈头盖脸地问道。她先将前因后果简单地说了说,尔后便请琉璃给她拿主意。

琉璃给她倒了酒,想了想道:“宋文禹没有骗你,洛腾确实怀疑通天阁很久了。毕竟,阁主当初和当今圣人还有良妃的那些纠葛太过轰动,内城里的人,谁都多少知道一些。再加上……圣人如今宠幸着的,还是一个跟良妃长得有五分相似的女子,换做是我,也会忍不住怀疑,若是九皇子还活着,会不会用这种方式谋朝篡位呢。毕竟,他的那个亲生老子,对他们母子,确实很绝情就是了。”

“爱可以造就一个人,也可以摧毁一个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人。”阿金喃喃说道:“我们真是哑巴吃黄连,否认九皇子还活着,没人会信,若是被有心之人察觉到了阿银真正的身份,那更是百口莫辩。可若是跟他们说阿银根本无意于江山,怕是更没有人会信吧。”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琉璃笑道:“人啊,只会看到自己心里所想的,信自己心里所想的,不会多去看一眼,多去听一句。”

“那天阿银跟我说有人和他交手的事情之后,我总担心那个人是知道阿银身份了。眼下这个局面,义父不适合再来王都,但是这个消息必须要让他知道。另外就是内城里风波再起,怕也是来者不善……我怀疑,就是摘星阁的人做的。”

“你是说那个从江湖上销声匿迹的摘星阁?”琉璃看着阿金。

“正是,”,阿金点了点头,看着琉璃道:“我猜,他们不是退出江湖,金盆洗手了,而是在伺机而动。”

“嗯……”琉璃沉吟片刻,“传递消息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通报给阁主。”

“好,”,阿金痛快答应,并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师姐,你也要多加小心。那个洛腾,鼻子可灵得很。”

“我知道。”说起自己的这个心上人,琉璃的笑容变淡了些,阿金瞧出来了她神情上微妙的变化,却没有说破。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各人也有各人的缘法,她不便插手。阿金交代完自己要说的话,便起身离开的了月华楼。此时此刻,月华楼正华灯初上,朱雀巷里熙熙攘攘。

琉璃倚在窗边向下望,底下愈发热闹她便愈发地寂寞。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其实洛腾也不怎么过来了。琉璃曾经尝试过分析原因是什么,却从未有一次主动写请帖求他过来。

那样的事情,她做不来。即便自己已经在这滚滚红尘之中摸爬滚打多年,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她还是放不下这满身的傲骨。

“你在看什么?”就在琉璃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洛腾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琉璃一怔,缓缓回过头去,瞧见是洛腾站在门口,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让她以为自己是想他想到发痴了,产生了幻觉。

“你……”琉璃用手扶着木窗的框架,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你来了……”

“嗯,”,洛腾瞧着他,眼中似是有千言万语,“我来的时候,你房间正好有客人,所以我等了一会儿。”

“哦,只是个朋友,过来聊一些家中琐事,排解一下心中的苦闷。你别站着了,坐吧。”琉璃抬手,请他入座。桌上之前的酒菜都已经撤了下去,琉璃在洛腾对面坐下道:“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洛腾摸了摸肚子,道:“来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吧。酒水就不用了。”

琉璃点了点头,将伺候在外头的丫鬟招了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就叫那丫鬟下去了,“你没吃饭就过来了?”

“嗯,直接从衙门过来的。”洛腾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有些讶异为何会对琉璃说这么多。今日他过来时,听到邢妈妈跟他说琉璃房间里有其他客人的时候,他的心境就有些变了。那种像是被蚂蚁一寸寸啃食着心脏的感觉,他很陌生,也从未有过。

他不知道这源自于自己的嫉妒还是胡思乱想,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一个好现象。

“哦,最近是有什么案子?”琉璃随口问了一句,并给洛腾倒了一杯茶。

洛腾看了她一眼,拿起杯子来看着杯中茶水,“紫衣姑娘这里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琉璃嘴角弯起,没有否认,“在这消息灵通的月华楼里,想不听到什么风声都很难。我们这儿,最近达官贵人来得没那么频繁了,据说都是被内城里最新的那一起无头案给吓的。”

“可有谁议论过此事,或者频繁打听这起案子的细节?”

“事关太子,谁敢如此。”

洛腾闻言,便没有再问了。他知道,琉璃说的是实话。正在二人沉默时,饭菜端上来了。洛腾看了一眼,都是些家常小菜,还给他配了一大碗白米饭,上面撒了些提味的葱花,看得让人食指大动。

他也没有客气,拿起碗筷就闷头吃了起来。琉璃坐在他身边,一边说话,一边给他夹菜。

“藏在月华楼后头的人,最近正在找一个叫做摘星阁的组织。”

“摘星阁?”洛腾将口中米饭咽下,看向琉璃,“你可有这个组织的信息?”

琉璃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将阿金告诉她的那些消息据实已告,“我只清楚他们是江湖上新起的一个门派,不过几年的光景,便名声鹊起。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就是了。”

“哦?什么不好的名声?”洛腾来了兴趣,他自幼跟着江湖人士行走江湖,直到十五六岁才回到王都,跟着父亲在军中历练。江湖上的事情,他若是想要打听,还是可以打听到一些的,所以他并不担心琉璃会对自己说谎。

“他们擅长的,是杀人越货。只要钱给得足够,他们可以为任何人效劳。”琉璃给洛腾夹了些菜,将公筷放下道。

“那月华楼的人,为什么想要找他们?”洛腾摸了摸下巴,填饱了肚子以后,他的脑子开始快速地运转起来,“莫非这隐藏在幕后的人是要跟这摘星阁做什么杀人越货的生意?”

琉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洛腾盯着她灿如星辰的眼睛,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今晚上我在这里留宿。”

琉璃一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惟有沉默。洛腾对她这样的态度,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烦躁。

“怎么?不欢迎?”

“自然不是,您是贵客,想要留宿在此,我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能够更好地留在月华楼替你打探消息,对吧?”

这些话,琉璃是不想说的。可是在心里积压得久了,终归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在她潜意识里,她还是希望洛腾能够否认她说的这一切的,然而,她只是等到了沉默。

琉璃低下头,自嘲地苦涩一笑,刚要站起身,洛腾忽然问道:“我要说不是,你信吗?”

琉璃闻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洛腾,只见洛腾一字一句地将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若说不是,你信吗?”

“我信。”

琉璃眼中掬着泪,微微笑道。

洛腾没想到她答得如此不假思索,他五味杂陈地瞧着她道:“信这种鬼话,你可不要后悔。”

“嗯,不后悔。”琉璃笑得更加灿烂了,因为眉眼弯了起来,一颗眼泪被挤出眼眶,顺着眼角滑落。

洛腾盯着那滴泪,伸手轻轻将其擦去,“说得好好的,怎么哭了。”

“喜极而泣呀。”琉璃也不矫情了,直接说出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没出息。”洛腾说。

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姑娘,实在是没出息到让他心疼。明明他没有许下什么承诺,她便开心成这样。

假戏真做的,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了吧。

洛腾如是想着,看着摆在琉璃面前的米饭几乎没动过,他眉头微微一皱,用公筷给琉璃夹了些菜道:“既然我今晚上留下,时间还长的很,你先陪我把晚饭给吃了。”

“好。”琉璃点了点头,端起饭碗与洛腾一道吃起饭来。

此时此刻,二人心照不宣。

就当他们不在月华楼,就当朱雀巷里的人声鼎沸不曾存在,就当他们只是一对寻常夫妻,就当这不是逢场作戏。

就当,这是一场黄粱美梦,他们沉浸在这美好的梦境之中,只求永远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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