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也饿了,端着碗便吃,吃了几口垫了底,才道,“眼下要给那人解毒,他这两日都只能吃流食,留给他吧。”见帽儿神情不乐意,她又笑,“让他养好了早些走,不好么?这一碗汤算不得什么,明日在去那几处陷坑看看,指不定又有呢。”
帽儿只好怏怏地将汤端回锅里温着。
明思三两下将饭用完,漱口净手之后,就将鸡汤和备好的药放在托盘中,端着朝柴房走。
帽儿拦住她,低声道,“小姐,我先去收拾下。”
这收拾自然是将那便桶拿出来。反正那人眼下也看不见,这种事儿当然不能让小姐来做。
交待了一句,不待明思回答,她便去了。
这一去,倒是快去快回。回来的时候,脸色却是好看了,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又好奇的表情,凑到明思跟前低声问,“小姐,你跟他说什么了?怎他的脸色那样难看?”
明思抿唇一笑,同样轻声,“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他这桶该怎么用而已。”
院中其实是有茅房的。可明思不愿让姚嫂子看见,就连早上回来时,也是到了附近,回来唤了帽儿从院子后面偷偷把人弄进来的。当然,也不能让荣烈大摇大摆的出来上茅房。
还好的是,今天给他用了解药,再需两三天清了余毒,就应该无事了。届时,自然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了。
明思端着托盘到了柴房。
柴房中本是没有家具的,荣烈身下这张床正好是原先房主家多余的,明思她们用不着,便搬到了柴房。故而,除此外,并无其他家具。
明思放了一个方凳在床边,便将托盘搁在上面,再端起那鸡汤,瞥了一眼装睡的荣烈一眼,“坐起来吧。”
荣烈这才慢慢撑着手起来,明思把鸡汤递到他手中,荣烈也确实是饿了,没有出声,就将鸡汤慢慢饮尽。
明思接过碗,荣烈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就只有汤?”
西胡民风豪爽,但凡男子都有几分豪气。无论贵族平民,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多。吃东西豪气,这量定然就不小。他吃东西虽然文雅得多,可这饭量也不是只一两碗汤就能满足的。
听出他言中的不满,明思抿抿唇,“药已经配好了。这两日,余毒未排清之前,你只能进流食。”
只能进流食?
荣烈虽未听过这流食之说法,但也很快猜到了意思,“你是说,我只能喝汤?”
他有些不信。
这女人前科不良。没来由的,他总有种感觉,就是看他吃瘪,她似乎很舒坦。
明思无奈了。天地良心,这回她可没整蛊他。
“你要不信,我可以给你吃。不过,如果影响解毒的效果,咱们的约定可得照常。”明思抬了抬眉。
荣烈只好闭嘴,摸索着将枕头垫起,他缓缓地靠向床头,“什么时候解毒?”
身体感觉越来越不舒服,他方才都是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睡着,一直试图多凝聚些内力来抵抗那种寒滞感。
明思没有接话,上前伸手朝他面部探去。
荣烈条件反射的一把捏住明思的手腕,用力极大,语声倏地一冷,“你做甚?”
“放开,痛死了!”明思吸了口气,磨牙道,“我不看你的眼睛,怎么知道用几分药量?”
病况随时都在变化,要解毒,当然这解毒药的分量也是关键。许多解毒的成分,原本就是毒药。
听得明思语气中的怨忿之意,荣烈怔了怔,慢慢松开了手,唇一动,旋即又闭紧。他从未给人道过歉,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明思也懒得计较,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抬手将他的眼皮撩起。只见里面的瞳仁漆黑无光,连瞳孔的形状都要仔细才能看出。
虽对这人不喜,可这一刻,明思还是有些可惜这双眼睛。虽然有把握清除寒毒后,眼睛会复明,但会不会恢复成以前那双眼眸,她心里却是没底。
那么多种药物下去,她毕竟不是专职的大夫。如今唯一能保证的,就是解毒,让他复明。
荣烈感觉那只手的拇指轻轻地抬起了他的眼皮,这女人凑得很近,他甚至感受到了她口鼻间的气息。
说实话,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好闻。
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丝毫的脂粉香味,真正的气若幽兰。
他也没有想到,自十三岁过后,第一回被女人碰触到自己的面部,还是这样粗鄙恶劣的一个女人——他以为自己会厌恶,会极不习惯。
可是,当那柔若无骨的手触及到他时,他却没有发现自己生出任何想象中的反感。甚至于,当那幽兰般的气息扑面袭来时,他竟然还生出些很是舒服舒缓的感觉。
很不习惯自己的这种感觉,他冷冷道,“好了没?”
明思两只眼都看过后,收回了手,从托盘上端了一碗药给他,“喝了。”
手腕还在痛,语气自是不会太好。
荣烈“望”了她一眼,手顿在空中,明思磨了磨牙,拉起他的手贴住药碗。
荣烈接过喝了,明思收了碗,“躺下。”
荣烈这回倒乖觉,也未吭声,自己摸索着把枕头调好,躺了下去。
明思斟酌计算了一番,取了适量的药粉调成糊状,细细地涂抹在他的眼皮及周围,然后取了干净的白棉布替他包扎好。
在明思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时,荣烈忽地出声,“你的夫君呢?”
一问出口,他又有些后悔。这一问实在没经过考虑,就脱口而出了。
对于这个女人,他实在是有些好奇。
说粗鄙,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粗鄙,也的确像个山野村妇的模样。
说恶劣,那就更不用提了。是他生平所见,可以排名第二的恶劣女人。
一个会捕猎的村妇,牙尖嘴利,半点亏不吃,却又救了他,还会解毒……有点见识,而且,胆子好像还不小。
这是他迄今为止的总结。
很是疑窦重重……
这女人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村妇,对于她的身份,他暗自揣摩思量之后,还是有些疑心的。
一个普通的妇人怎会听见数十万两的黄金还不动心,还能进退有据的跟他讨价还价?
同自己谈判,她似乎很是成竹在胸——这不正常。
可昨日看到的场景,这女人提着砍柴刀叉腰吵架的彪悍模样,又不可能是他以往接触过的女子……
这女人究竟什么身份?
没有听见明思的回答,他疑心更起,勾了勾唇角,拉长了语声,微带讽刺,“不能说?”
明思端起托盘,转过身看着他唇边的那抹笑,挑了挑眉梢,“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夫家姓林。”
是姓林,不过是上一世。
荣烈“哦”了一声,状似随意,“那他人呢?”
还查起户口来了!明思不理会,端起托盘走了两步。
他听见脚步声,轻声慵懒一笑,“你该不是逃妾吧?”
这女人有点小本事,却偏窝在这苦寒偏僻的深山老林——他不无恶意的揣测,莫非是夫家不喜,她这恶劣性子忍不得,才躲到了此处。
说她是“侍妾”,不过是故意踩低她,出口气罢了。
明思没有接话,也没有生气,只停住脚步,语声淡淡,“他死了。”
死了?
荣烈不相信,语带犹疑,“死了?”
“是不是还想问他怎么死的?”说了一句,明思转身过来,神情懒懒的一顿,悠声道,“他被雷劈死了。”
荣烈嘴角猛抽,滞住无语。
明思语带微笑,缓声柔柔,“可还有要问的么?”
荣烈忍不住咳了咳,“那个,我该如何称呼?”
明思转身提步,语声已平静正常,“不必客气,叫我四儿就行。”
听见脚步声离去,紧接着,木门合拢的声音传来,荣烈勾起了唇角,拉过棉被将自己盖严实。
此刻,他忽觉心情好了许多。
相比那位林夫君,自己其实……还真算不得倒霉……
无论,他是真被雷劈了,还是没有。
这般一想,顿觉舒畅。人啊,就得会想!荣烈舒服地伸展了下身子和四肢,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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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走到灶房,帽儿把托盘接过去,瞅了一眼明思,欲言又止,“小姐——”
明思一怔,“怎么了?”
帽儿低声道,“将军说他好些了,想起来走走。”
明思眉头微蹙,“他想起来?”
帽儿颔首,“他说他就在屋子里走走,不会让人看见。”
明思眸光忽地一闪,又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眼,“我去看看。”
说完便出了灶房,进了堂屋,到了房门前,微微垂眸顿了顿,推门而入。
大约是睡够了,此刻又是下午,秋池并未入睡。
身体半斜地靠躺在床头,闻声睁眼,见是明思,眸光亮了亮,遂颔首礼貌,“四儿姑娘。”
他身上穿了一件白棉布的中衣,外面披了一件靛蓝布的棉袄,头发扎成一个布包头,若不是那迥异常人的俊朗容貌和气质,这身打扮倒还似一个普通人。
静静地端详,又似打量,明思未有言语。
秋池渐渐有些不自在,垂了垂眼睑,似疑惑,“四儿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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