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对姬问天的修为境界充满了好奇,但宁无缺还是非常清楚此刻面对姬问天自己应该全神贯注,对方是自己的故人,或者说可以算是恩人,但今日对方找上‘门’来,却不是来叙旧的,而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姬前辈,想不到你我再次相见竟是在这里,而且还是因为这种原因,对于儒家的事情,晚辈无话可说,儒家被摧毁,的确是晚辈一手造成的,而且在这之前,晚辈也想到过前辈是儒家之人,但面对当时局面,晚辈却依然不得不下达进攻的命令!”宁无缺在心中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面‘色’尽量平静的面对着姬问天,无论如何,只要姬问天不是来杀他的,他都尽量不会与对方闹翻,一来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战胜对方,二来,他真的不想与对方较量。
姬问天面‘色’也非常平静,看不出什么不高兴或者愤怒的情绪,而是神‘色’平静的看着宁无缺,缓缓道:“依你这么说,儒家被摧毁完全是儒家自己自寻死路,你这么做却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姬问天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宁无缺还是听出对方话语中的责备之意,闻言心头一凛,最终还是点头道:“不错,当时局势,晚辈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姬前辈,请恕晚辈直言,在晚辈心目中,中武世界各大宗‘门’都不是我的敌人,真正的敌人是西方圣教,然而在对付西方圣教之前,共和国境内必须稳定下来,各大宗‘门’更需要团结一心,即便大家对这天下还有所企图,也不应该在对付西方圣教之前表现出来,然而儒家太强势了,我只不过想要大家合作,儒家却要我做他们的傀儡,如果我不反抗,就只能成为儒家控制的木偶傀儡,姬前辈,请问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你是我,该怎么做?”
姬问天似乎被宁无缺这番话问到,沉默了下来,他一身素袍干净无比,儒家不凡的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从一开始出现在这里,到现在被宁无缺问到,这位拥有狂儒之称的儒家高手便一直没有‘露’出过对宁无缺的不满与愤怒,他今日找上宁无缺,似乎不是来为儒家讨还公道,倒像是一种仪式,做给天下人看的。
身为儒家弟子,儒家山‘门’被灭,他不得不有所作为,否则无法向天下人‘交’代,无法向儒家弟子这个身份‘交’代。此刻,被宁无缺问到这些问题,他非常认真的考虑着宁无缺所说的话,最后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做,这个世界本就没有绝对的尊卑,没有谁生下来注定就是号令天下的最高王者,也没有谁生下来就注定要听命于别人,做别人的傀儡。卫家与‘蒙’家这种效忠赢氏一脉数千年的家族都无法做到一辈子听命于赢氏一脉,更何况你?大师兄从来都是一个骄傲狂妄的人,他不允许天下有人不听他的话,也不允许这个世界有人不听儒家的话,所以他要你做儒家的傀儡,这并不奇怪!”
宁无缺虽然早就知道姬问天对自己没有太大的恶意,但听见对方说出这番话,他内心深处还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如果姬问天真的向他下手,他不可能坐以待毙,但面对姬问天他又没有真正的杀心,再加上无法确定姬问天的修为境界,如果姬问天出手,他真的非常为难,非常危险,此刻姬问天说出这番话,他便松了口气。
“多谢姬前辈理解……”宁无缺忙感‘激’道。
然而姬问天却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望着宁无缺道:“你不用谢我,我说的只是一个事实。以你的‘性’子,断然不可能允许别人对你的人生横加指控,就如我当年一样,没有人能够剥夺我的自由,所以我是狂儒,所以我无法在儒家山‘门’修行,只能云游天地,但有一个事实我无法改变,即便多年来我一直没在儒家修行,但我依然是儒家弟子,依然是恩师最小的徒弟,是儒家众多弟子的小师叔或者小师叔祖,你灭掉儒家山‘门’,杀伤这么多无辜儒家子弟,我毕竟是儒家之人,不能不为他们做点什么。”
宁无缺放松的心情顿时又是一凛,想不到绕来绕去,姬问天今日前来还是要向他问罪,虽然看上去他不想这么做,但他身为儒家弟子,面对儒家山‘门’的覆灭,他的确得做点什么,如果不做点什么,他无法向他自己以及向儒家列祖列宗甚至天下人做个‘交’代。
宁无缺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更是个直来直往的直‘性’子,尤其是面对姬问天,他更不会耍任何手段‘花’样,闻言直接道:“既然如此,前辈要晚辈如何,才能向自己以及儒家做个‘交’代?”
姬问天闻言,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叹息一声,摇头道:“我不知道,对你来说,这件事情你并无太大的过错,也是‘逼’不得已,而且放在逐鹿天下的立场而言,成王败寇,失败者是没有资格说什么的。儒家既然也想要争霸天下,他们可以享受胜利能带给他们的一切利益地位,但同样也得承受失败带给他们的一切致命打击,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因此站在你的立场,本无什么大的罪过。”
“既然如此,前辈为何还要苦了你自己,为难了晚辈?”宁无缺无奈叹息了一声。
姬问天沉默了,也叹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我始终还是个人,始终还有一些东西被牵挂着,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能懂?”
宁无缺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我能懂。你是儒家弟子,即便儒家的灭亡是他们咎由自取,但面对儒家发生的这种惨案,你依然无法坐视不管,更何况我现在还要对付周家,而你更是周家的人,自然更加不允许我跨越这道鸿沟!”
姬问天摇头道:“不,我是周家人,的确有责任有义务来阻止你对周家将来做的一切,但今日前来,我只为儒家,但若周家毁于你手,我也同样要为周家来找你!”
“前辈你这是何苦呢,当年相遇,你与独孤鸿前辈率‘性’洒脱,游戏江湖,好不快意,令晚辈好生向往,如今又何必为了这些世俗界的权势利益之争而卷入其中,身不由己?如果晚辈一开始便没有去争霸这天下,没有走上这条道路,晚辈也情愿如姬前辈您这样逍遥人生!”宁无缺感慨道。
姬问天哈哈一笑,佛手道:“人生一世,想要追求绝对自由无忧无虑生活者大有人在,然而世事无常,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做到洒脱无忧?就如同你追求天下权势一样,在起初之时,你定是将争霸天下一统江山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有乐趣的事情,但现在你心中一定也会认为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因为真正卷入了这个世界的权益争斗之中,便永远不可能真正快乐,就会有很多事情让你不得不去做。为争霸天下,为你自己心中的那个梦想,也为那些跟随你追求天下名利的兄弟‘门’人,面对儒家,面对昆仑宗,你纵使没有多大的把握,也不得不站出来与之抗衡,如今,为了这些事情,你更需要与我做个‘交’代,这一切,到底有多少事是你心甘情愿高高兴兴的想要做的呢?”
宁无缺沉默了,姬问天所说的很多事情都是他身不由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这一刻宁无缺只想一件事情,他在想到底自己想要做什么,最开心的是要去做什么,而答案却是无忧无虑带着几位红颜知己游历天下,享受人间乐趣。
可是,身为青龙‘门’‘门’主,身为共和国幕后最大的掌控者,他已经失去了这种自由,如果他现在带着郑怡然等‘女’去云游天下,他敢肯定,在西方世界,就算圣教不找他麻烦,也会有很多人会找他麻烦,所以他无法做到无忧无虑云游天下,他会担惊受怕,甚至让几位红颜知己跟着担惊受怕甚至遭受灭顶之灾。
因此,如果真的想要带着几位红颜知己云游天下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他首先就得做到一点,让这个天下没有人敢找他麻烦,而要让天下没有人敢找他的麻烦,他就只能不断前进,以杀戮立威,以冷酷立名,以绝对的强大立位!
这个世界,只要有人,只要有名利权势,便不会缺少追逐这些东西的人,因此一旦卷入这个圈子,你想要逃避麻烦的唯一办法就只能去争,争成天下第一,成为站在这个权势利益最高峰的那个人,主宰这个天下的一切权势利益,唯有如此,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因此,在沉默中想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之后,宁无缺眼中的神情更加坚定,如果说以前争霸天下只为了那颗野心,那么现在争霸天下就是他为了心中最渴望过的生活而铺设一条平坦大道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让自己安安全全的,不至于让我那几位红颜知己为我担心,更不想让外界的力量威胁到她们的生命,这点要求高吗?”宁无缺看着姬问天问道。
姬问天果断摇头道:“不高。”
“可是我依然无法做到,因为还有太多的人想要我死,还有太多的人为了让我死而会想尽办法伤害我身边的人,所以为了我这个小小的要求,我却必须绕一个大圈子,做很多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所以,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就不应该感叹世界的不公或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应该学会了解这个世界的法则,知道这个世界必须遵守的规则,所以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感到无奈,只需要明白一点,想要达到心中的目标,有些事情是我们必须要去做的,只要这么想,心中也就没有了不满,没有了抱怨!”宁无缺语气越来越平静,眼神却越来越坚定,如果说在这之前他还认为自己做很多事情有些身不由己,那么现在,他则认为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必须要去做的,没有什么身不由己的,如此一来,他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不少,眼神中涣散的神光,也更加明亮!
姬问天看着宁无缺眼神中坚定而执着的神采,听着他这番话,似乎也突然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哈哈一笑,点头道:“好,好,好,宁小兄弟,好一个必须遵守的规则,好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