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一剑抽出剑鞘中的宝剑,宝剑在乌云之后探出的日光中反射出一道妖冶的赤红色光芒,他仰头瞅了瞅金盘大小的太阳,举剑斜撩,红光正好照在杨千页的脸上。
杨千页被晃的闪身一躲,手中血网立刻崩溃,八个供奉通通落地,血网化作一片血雨扑洒在下院的街头,一些站的尽看地清的下院私民被血水砸中,当场倒地毙命,其余人连忙后撤百米,这老妖怪打架隔这么远都能伤及无辜,简直让人头皮发麻,背脊蹿凉。
杨千页落在西角的一处角楼上,将身形掩在角楼后面,传声过来:
“南宫烈真是舍得,敢把分光定天剑交予你手,昨日未见你动手,原来是老天爷在帮我,这样看来,南宫世家下代家主的位置非你莫属了?”
“此乃分定剑,并非什么分光定天剑,杨千页无需再逞口舌之利,且看日光灼灼!”
南宫一剑剑刃一转,红光印在角楼上,一阵炸裂之声在角楼响起,土石崩飞,却见三层角楼的顶层一角被无形之力切出一片整齐光滑的口子。
“这,这是神兵榜上的分定剑啊!”
缩在药铺子里的陈训眼睛瞪得如同牛眼,一脸痴傻地喃喃道,行走江湖这几年,除了神都散播出来的邸报,看的最多的就是百晓门江湖风云榜,这分定剑在神兵榜上排名第四,传说以光杀人,无论日光、月光、火光,烛光,经剑身反射辅以内力,皆可杀人于无形,没想到今日尽然能够亲眼见到,实在是贪天之幸。
黄知羽看的整个人都魔怔了,尊者境的武者都是如此威势,天极境的武者岂不是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了,原本以为这个世界的武功也就和三大宗门那样,都是些厉害的杀人法,如今看来是自己坐井观天了。
杨千页合着土石落在街上,腰上多了一抹血色,他扔掉手中的断剑,双手朝下虚按,口中大喝:
“血海漫天”
那遍地的鲜血重新聚拢过来,南宫一剑哪里会轻易让他得逞,剑光再照,所过之处,血团飞散,避过一击的杨千页掠到街心,一脚撩起供奉尸身踹向南宫一剑,剑光一闪,那供奉尸身在半空炸开,四分五裂。
八供奉死则死矣,还没法落个全尸,尸体接二连三地被杨千页踹过来,被剑光扫地七零八落,南宫一剑从屋顶上跃下来,尽量拉开与杨千页的距离,南宫世家一身修为都在剑上,而唯有分定剑具备极为彪悍的远程克敌能力,当下剑光四扫,殃及池鱼,一些躲在街角看热闹的百姓被剑光扫成肉块,吓得闲人们纷纷逃亡归家。
杨千页被剑光撵得上蹿下跳,好不狼狈,聚集的血团也被接连轰散,这样下去,早晚必被南宫一剑拿下,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箭,左手一指,血箭冲着南宫飙射而去,南宫一剑提剑扫过,血箭立溃,杨千页双手一拍,周遭血沫呈两把钳子样朝着南宫一剑左右扫去。
“一剑定天!”
南宫一剑额头沁出汗水,收回分定剑,左手在剑身上一抹,光洁的剑身霎时涂满鲜血,他双手全力握剑冲着杨千页所在刺出,一道血红中裹挟着烈日余晖的赤色剑芒乍现而逝,即便在日光下依旧显得耀眼夺目,南宫一剑身旁的血雾纷纷坠地,他抬头望去,见杨千页站在街角,倚靠在一面土墙上,双手死死地撑着身子双眼盯着他。
“好,好一个南宫世家,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也入了尊者境,真是长江后浪推”
“有力气说话,不如说点遗言?你身为血楼尊者,自有传功之责,总不能让这传承了五百四十六年的血楼在你这里断了香火,不若将神功秘籍托付给我,我定会择南宫家优秀子弟学习之。”
“做梦我血楼以傲血傲骨为尊,传给你你敢造反吗?”
杨千页背后的土墙哗啦啦倒下,他失去平衡倒在土堆之中,血液止不住地从他背后喷溅而出,形成血泊之后便如强酸般开始吞噬杨千页的肉体,杨千页平躺的身体一步步沉入血泊之中,苍老的脸上满是自傲,他盯着南宫一剑,咬牙切齿,还待再说什么,却见他身前白衫爆开,一道赤芒从他身体中蹦出,化作一团烈火将周围的血泊包括杨千页的肉体烧毁殆尽。
南宫一剑凝眉望着化作袅袅青烟的杨千页,回头朝周遭躲藏的缇骑道:
“搜,一定要找到那个圣境山的女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缇骑立马四出,此次目标是疑似杨千页的亲传弟子林裹儿,以及杨千页的血楼绝学,这帮人又是一翻折腾,挖地三尺,陈家人赶在缇骑前面回了家中,冷秀翻出藏在钱柜里的两本秘籍,连忙招呼着让黄知羽能背多少背多少,这种东西留下来,早晚是个祸事。
黄知羽在屋中装模作样地背书,两口子取出八十两去打点缇骑上门,只看了不到一个时辰,缇骑就上门了,冷秀问黄知羽背了几许,黄知羽说背了小半,冷秀无法,咬咬牙,把《铁骨神术》、《十绝总经》塞进了了火炕里,
缇骑收了银子,面上过的去,扛着锄头铁锹进屋挖了一阵,挖出银罐子,若非陈家伺候的好,还真要把那银罐子抱走了,两个缇骑只是笑笑,取了半罐倒在包袱内,其他的便当做没看见,又去了北厢房、东厢房一阵乱挖,最后来了十几个和尚跟着在院中乱挖一阵,只把整个四合院翻了一层土才走了。
“哎,那杨尊与你无缘,莫要强求了,安心准备明年的开蒙吧。”
两口子都很丧气,好好两本秘籍就这样逼不得已地毁了,尊者靠山也就这么没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惠宁大师混吧,一家人再没了心情,林裹儿却在组队频道里喊着:
“知羽,苏长龙要把我送给南宫世家!”
“我打不过南宫一剑。”
“我没让你去拼命,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可能要去神京了。今次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注意安全,下线请你吃火锅啊。”
“好哇,吃完火哥去唱K啊!”
“要不你来鹅城啊,我住的地方不大,但周遭风景很好,带你逛逛鹅城啊。”
“好啊,好啊,我下线就申请休假,不说了,南宫家的人来了。”
南宫一剑走进圣境山在苏山县城内的秘密据点,抬眼就望见照壁之后一个身穿杏黄色小袍的丫头捧着三本厚重的红皮书半跪在青石板上,周围无人,前厅柱子下有六名圣境山的密探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眼神无关,皆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南宫一剑瞅了一眼跟在身后奴才相尽露的苏长龙,摇头叹道:
“本座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你这又是献书又是献人的,本座若再行灭口之事,为江湖笑,让他们退下吧。”
“喏。”
苏长龙连忙招手,那六个密探弟子一听不用死了,连忙闪身朝后退去,场中只留下一脸淡然的林裹儿与南宫一剑不卑不亢地对视,南宫一剑见她小小模样,既不怕自己也没有半分谄媚之色,便伸手一挥,三本血红色的秘籍便卷入他那宽大的袍服之中。
“你不恨本座?”
“不恨。”
林裹儿起身答道,眼底透着一股坚毅之色,她已做好打算,南宫世家身为天门第三脉,又是皇亲国戚,她和黄知羽无论如何也对抗不了这种庞大的势力,既然没办法对抗,就选择最大利益尽量制造一个看起来双赢的局面。
“哦?”
南宫一剑见她如此这般成熟,显然是家里大人教导有方,也来了兴趣,便继续问道:
“本座让你背井离乡,离开父母,甚至有可能成为本座的义女,这种事情,你也不恨?”
林裹儿立马跪下,咚咚咚给他磕了三个响头,才拱手施礼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今我为玉璧,圣境山便是匹夫,留在父母身边,即便能享呵护于一时,然终究藏祸于亲族,大难临头之时,一切罪责皆在我身;今义父垂怜,救我父母师长于刀山火海,是为活命保族之再造大恩,如何会恨?”
“啧啧啧~”
南宫一剑指着林裹儿,扭头看向苏长龙道:
“如此凤凰儿,四年不啼鸣,你们圣境山看样子很乱啊!”
“是是是,小的这就回去严肃门规,整饬门风。”
“滚!”
苏长龙如蒙大赦,赶紧谦卑地弯着腰退下去,南宫一剑伸出右手朝后摆了摆,那些缇骑也知趣地退出了此处宅院,南宫一剑背着双手绕着小小的林裹儿走圈,见女娃转动着身子,始终以正面面对他,女娃的样貌很是俊美,虽然没长开,但也能看出将来的前途,加上女娃那逆天的天资,南宫一剑越看越喜欢,嘴角不由上扬道:
“你如此早慧,本座也就明人不讲暗话,本座杀了你师尊杨千页,你也不恨?”
林裹儿连忙在频道里问黄知羽标准答案是啥,黄知羽却告知她凭本心,讲真话,这种时候若有半分虚言,便会给南宫一剑留下心口不一的观感,对她日后的前途不易。
“恨也不恨。”
“哦,怎么讲?”
“师尊掠我至此,强行收我为徒,不问缘由,不讲情义,有悖我愿,我与师尊并无半日师徒情谊,何来恨?”
“然,他是我师尊,拜师大礼已成,杀师大恨,怎能不恨?”
南宫一剑眼睛一眯,眼神中透出威胁之色,林裹儿却不受任何影响,依旧自顾自地讲:
“他一个百岁老人,到老孤苦无依,他心中有执念,有恨,却是对朝廷之恨,对鹰犬之恨,这是大恨,我为武人,自也共恨之。”
南宫一剑表情接连变化,甚至有点看不出他的喜怒,林裹儿就当眼前这位根本不是什么天门尊者,只是继续说:
“义父杀他,以正诛邪,以强杀弱,师父修为不及义父,堂堂正正比武而亡,该无怨言,既无怨言,就不应有恨,且义父杀他,如父杀师,若要寻根究底,裹儿当自戕已报师恩,已还父情。”
“够了!你所说的全数忘掉!”
南宫一剑听得背后一阵发冷,这小女娃是非黑白分得如此之清,爱憎简直跃然纸上,聪明地让人感到后怕,不过他也欣喜,这娃娃比之南宫世家那些蠢笨、愚昧、贪婪、懒散的后辈们就像翱翔于天的凤凰,他眼中渐渐有点湿润,像啊,越看越像,眼前的女娃渐渐和他那传闻中的母亲形象重合,一般聪颖、一般天资卓绝、一般爱恨分明。
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也不可能去见她,就像杨千页所言,他的父亲是个好色的浪荡公子,当年始乱终弃之后,他的母亲诞下他后又被所谓的名门正派围攻,不得已托人将他送回了南宫世家,南宫世家的当家家主南宫烈并不承认他这个私生子,直到他展露了武艺天赋后才让他认祖归宗,期间凄苦,何人能感同身受?
逆骨,他南宫一剑与生俱来,现在是朝廷的狗,但狗也能变成狼,待他羽翼丰满之后,谁说老刘家的龙椅不能让他坐坐。
“自此以后,你名南宫裹儿,乃我在雍州的私生女,我之一身武艺,将无所保留地传授于你,你有恨,为父也有恨,只希望你赤心不便,来日与为父一并报此大恨。”
“阿大在上,请受裹儿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