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书——是,他在书房,不在唐慎仪的房里。这让如烟觉得快乐,就像他对她表示出了某种忠贞——他说:“真是的,怎么叫你知dào
了……唉,今天晚宴,我把阿逝叫来了,那时再跟你说。”如烟不肯等,还是扭着不放,他无可奈何道:“小家伙!……唉,是要道歉、兼道谢的事。到时候再说,好不好?说两遍怪难为情的。”
多可爱的大男孩,出生在污秽的宫廷里,他堂弟帮他跟他爸爸抢女人、他妈在谋算他小阿姨,他还有什么难为情?如烟笑着放过他。他也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大玩具罢了,她对他没什么期待,虽然有点儿心酸。
晚宴时,伯巍举起酒杯敬小郡爷,大是动情:“阿逝,我能与如烟相见,是多亏你;能与如烟相守,也是多亏你。我敬你!”
如烟在帘子后面陪席,看见小郡爷一如既往的雪白衣角,从前的日子滚滚而来。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为什么要把你送给伯巍、之后为什么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有太多的事情想问,而且可以想出一百种方式去问,却一样也问不出口。
她已经比从前大胆了许多,会在伯巍面前撒娇撒痴、会对着宣悦直来直往质问,但一见到小郡爷,依然静下去,像花深似海里香烟氤氲的日子,言语凋零,唯有隔了心帘与心帘之间的距离、相对而坐。
他将酒杯高举齐额,向伯巍还礼:“哥!这没什么的。再说下去,别臊坏了我。”
“你听我说!”伯巍明显已带了三分酒意,“上个月,因为一条线索,我以为你跟私种烟草的人有联系。那时候,我心痛得要死!那条线索上的人随即被杀,幸好几天后查出来,是另有人杀他灭口,跟你没关系。这件事,我一直没告sù
你。没告sù
你:我竟然怀疑过你!而你一直在全心全意、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的替我操劳。好兄弟!我愧啊!我打心眼里下了个允诺,现在告sù
你:你就算真犯了死罪,我也要饶你三次!我若是王,便用王位给你作保,我若是太子,便用太子位给你作保!”
小郡爷怔了怔,苦笑着答:“我若真犯了死罪,还用你动手?我爹先敲死了我!”
伯巍明朗的笑,起身,大步到帘后,一手握了如烟的手。她茫然着,已经给他牵住,一块儿出去了。
“太子!”她叫。
“我们三个有多久没在一块儿了?”他有些儿伤感、又满足的说,“什么身份地位。你们是我最重yào
的人。今后,我保证,要尽一切努力,好好守护我身边的珍宝。为了见证我的诺言,举杯,我们干!”
酒液在盏中摇晃,如烟抬眸瞥着小郡爷。“最重yào
的人”啊?能得到这种承诺,真不错。王不但年纪日过中天,而且已经酒色淘坏了身子,所以投资太子更好?是这种打算吗?
这个国家没有教会她爱,她不在乎它的前途如何,也不在乎小郡爷是否真是私种烟草的幕后人。他举杯庄重的敬如烟,稍微带点赧然、还有喜悦,从来没有一刻像此刻这么真诚。把稳了她不会告发他吧?青鸟飞去来,月夜的小小间谍。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呢。如烟举杯齐眸,笑。那就其乐融融的饮此一杯吧,她总觉得他不会真的危及伯巍的国家,一切一切,只是政治。他们男人的政治。而她在其中开始品尝到游戏的乐趣。
回房时,如烟问伯巍:“我应该去向你爹娘请安,是吗?”
“不。”伯巍局促道,“不用。”
他是怕伤害你,所以如此委婉回答。真实情况,是王妃不肯见她,而王那边……不方便见她。如烟双手搂着他的脑袋,轻声道:“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总要见一次的,是不是?”
“……以后再说。”他把头埋进如烟怀中。
那段时间他总是在她身边,不久后,如烟的癸水又来了一次,她没有怀上宝宝。也好。她想。根本逃不出这个污秽的地方,哪儿有资格怀宝宝呢?趁机她也可以休息两天。
第二天,伯巍就去了唐慎仪那儿。
没有留宿,他回来握着如烟的手:“我去慎仪那里了。”
“嗯。”如烟说。
“其实……你来之前,我没和她……有过床帏的事。”他道。
如烟略有些诧异,不知该怎么回答,便不语,只是听着。
“因为总觉得她像个姐姐啊。”伯巍抓抓头,苦笑,“总有点不好意思。你能了解是不是?不过,现在你来了。你来了之后……小家伙,谢谢你,我现在真的是个男人了。”他上床,从身后圈抱住如烟。
——所谓男人,就是“姐姐”都可以睡吗?如烟哂笑。当然他没有做错,他是很正常的男孩子,在他的环境里,做着很正常的事。
只是,他正式的侍妾只有唐慎仪一个。若是从前没跟她有过床第之欢,他之前是有过一点儿性经验的,那又是从哪里来?
如烟没问。她不好奇,只是有点儿厌恶罢了。张口说话,语气淡淡的:“太子在那边就好,这么辛苦跑回来做什么?”
“抱着你比较安心啊。”他笑,“哎,小家伙,吃醋了?”
不喜欢床上的人跟其他女人有纠葛,这算是洁癖,还是吃醋?如烟扭着身子道:“谁说的?人家怕你辛苦嘛!”说着,一口恶气出不完,恨起来,“走开,小心弄脏了你。”
“不怕。”他还是笑着,脸埋在她的后脖颈里,“唔,痒痒,你这个小毛栗子。”
“好,太子爷毕竟嫌弃我的头发了!”如烟咬牙道,作势要爬起来走开。他紧紧箍住:“哎,别走!我没嫌弃你。真的,你有头发也好、没头发也好,我都喜欢你。”不是不肉麻的。如烟翻个白眼:“你才没头发。”
“是。”他在她耳边笑,“别走。我喜欢抱着你睡觉。”
如烟阖上眼睛,随他抱。这般斗着闲嘴、使着闲气,倒也别有滋味,无怪乎院中的姐妹每每就爱跟院中的客人闹起口角来,客人也不气、姐妹们也不收敛,自有它的道理在。
只恨伯巍破坏气氛,俯在枕上轻道:“小家伙,什么时候我们生个孩子呢?”
如烟眼睛睁开,黑漆漆瞳孔望着帐边流苏。跟她生孩子?他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真的知dào
这代表着多大的责任?
“父王、母后那里……总要去拜见、抹开面子罢?总不能一世不打交道了。”她道。
他默然许久,知dào
如烟说得有理,终不能永远回避下去,便涩声道:“也是,快过年了,那时候总要见面的,还不如先见一次。省得在席上僵住,给别人看了不像。”
如烟适时的抖一下:“不过,我不敢进宫……”
“不进不进。”他马上道,“当然不能这么让你进去!嗯,这样吧,父王会去行宫暂驻,我带你去。不是正经宫里,行事都比较方便些。而且,我一定不会离开你!你放心,绝对、绝对,不会再出事了!”
他双臂保护着如烟。她背着他笑:这双手臂有多大力量呢?他自己如果不知dào
的话,她就替他检验吧。看看他能为她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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