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宫中来追如烟的,是王上派来的人。他不知怎么想起来,又到民扉去找她了。听说如烟行踪不明,他“什么”了一声,很镇定的指派人追踪,然而没追上,他点点头道:“行了,我知dào
了。那小子!……唔,旁边有谁在唱歌?把她带给我。”
他宠幸了一个叫阿戚的、会唱歌的侍儿。照着宫里规矩,阿戚第二天就梳起了,算算时间,也是跟你差不多的时候。她直接晋为美人,换了住所,分配在顺成宫。
梳洗的宫女悄悄说,戚美人在梳头时一直没有笑过,眼神里也没有喜色,几乎还有点恶狠狠的神色,倒也不说什么,只是唱歌,那歌声动听管动听,可里面总像有什么东西,叫人心里发毛。
“一朵花儿赴瑶池归来,一朵花儿不如醉了。”天底下总有那么多的事,花开花谢,春风沉酣。
如烟给伯巍带着回宫,青地金饰云龙纹的轺车,引着金铜飞凤矾红纻丝的小轿,看起来端正荣耀。
“先睡一会儿吧,”伯巍体贴道,“真怕你吃不消……本来想等你及笄的。你看起来实在太小……快多休息一会儿。”
如烟点头,闭上眼睛,就盹着了,一路无梦。
车进得太子府,头里来迎接的是宣悦。她模样没有大变,见到如烟,唤一声,没说什么,先漾起泪光。如烟扶着她手臂,一时也无言。
宣悦这么一迎,倒让如烟有点儿回娘家的感觉呢。可是另一个更像亲人的贴虹,却被陷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了。她当初不听如烟的劝,结果受罪;洗心革面紧紧跟着如烟,还是受罪。所以说如烟是一个煞星吧,身边的蚂蚁注定要被踩死踩伤,她救不了。
她对伯巍道:“我们把宣悦送回去好不好?”宣悦一怔。如烟赶紧跟她解释:“这阵子劳烦姐姐跟我受苦,我怎么过意得去。千乞姐姐回去罢,不然,我没脸见小郡爷!”怎么说,都觉得言语那么苍白和不真诚,如烟只恨不能掏出心来给她看:她不是嫌弃着要赶她,而是要给她放生呢。
宣悦果然不领情,急得把甜白脸儿涨红,像如烟给了她多大羞辱似的。伯巍打圆场,护着如烟道:“庄容心太慈了。”便向她和宣悦保证,“今后你们只管放心,不会再让你们受危险。”给宣悦特别补一句,“你们小爷那边也有我。”
对哦,小郡爷认如烟为义妹,让她得以有资格立册庄容保林,就是摆明站在太子一边、跟王对板了。这是多危险的事!何况小郡爷身后是整个南郡王府。只为伯巍的一句保证,小郡爷就会去冒这种险吗?如烟觉得奇怪,他不像是这种人,哪怕为什么所谓的童年友谊。
宣悦的反应也很怪。如烟知dào
她嘴上不多说、心里是绝对水晶灯笼的一个人儿,而且对小郡爷绝对忠诚,但是小郡爷出头为如烟做了这么危险的事,她脸上没有特别的忧色。伯巍这么轻轻一句保证,她也就全盘受下了。
“也许他们已经达成某种协议,只是又瞒着我?”如烟想。
按照伯巍的意思,她没有入宫参拜,只是去拜见了唐慎仪。
她比较年长、比较早进府,封的又是慎仪良娣,比如烟高上一头。如烟去拜见,是礼所当然。伯巍犹怕她们见面不融洽,从头至尾陪着她。唐慎仪身子有点不适,没怎么说话,只是一直笑着,递了见面礼给如烟,便罢了。你少不得说些“请姐姐好生养病”的话儿,出来,伯巍又陪着如烟,她回手把他推了回去——人家生着病呢!她倒霸着他?怎敢在“唐姐姐”面前犯下这般罪过的。
回头打开唐慎仪的见面礼,是精针密绣的一个香囊,里头一对白玉鱼儿,很妥贴的礼物,就像送出礼物的人一样,温润含蓄。宣悦却道:“庄容多加些小心为上。”如烟点头。唐慎仪是经王妃认可而封进太子府照顾伯巍的人,伯巍对她敬爱有余、昵宠不足,她为自己打算、总要另寻靠山,如烟早疑心伯巍生病时差点要取了你们三个性命的,除了王妃,唐慎仪也有份在里面。此刻听见宣悦也这般提醒,索性摊开了问:“下巴有颗红痣,鼻子很尖的,是什么女人?”
宣悦默然片刻,垂头答:“贤平嫔的ru娘。”
是了,对王妃说来,最眼中钉、肉中刺的,是她的亲妹妹。没什么好意wài
的,如烟手指在桌上划来划去,问:“小郡爷怎么说?”
宣悦一抖:“庄容?”
“别客气了,我知dào
小郡爷的生身母亲、南郡王的郡王妃娘娘,是我大闽王妃娘娘同父同母的姐姐。听说王妃娘娘的先慈大人,在生王妃娘娘时,不幸仙逝了。贤平嫔娘娘是继室所出,略有隔膜不足为奇。而反过来说,作为世上仅剩的同胞姐妹,南郡王妃娘娘跟王妃娘娘应该更亲密不是吗?”如烟一口气说完这么多饶舌的“娘娘”,逼问,“这一整串事件里,南郡王府是什么意思?小郡爷是什么意思?”
宣悦怪为难的看着如烟:“庄容……”
“嗯?”
“太子爷没有告sù
您吗?”
“什么?”
“太子爷说,他和小郡爷决定了一件事情,要亲口告sù
庄容娘娘的。”宣悦道,“所以婢子不敢先说,请庄容娘娘等太子爷来告sù
娘娘吧。”
如烟没有等,直接去找了伯巍。所谓“等”,是需yào
克制力的,她觉得此刻不需yào
克制。
伯巍虽然能力不足,但对她的爱,是满满的在这里,又恰因为能力不足的关系,所以这份爱显得尤其廉价,简直想怎么糟蹋都可以。如烟扭着他就问:“巍哥哥!巍哥哥!你和小郡爷有什么事要告sù
我?讲嘛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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