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理直气壮，“如果你不来，我会很难过的。”

“我听见你的笛音，会更难过的。”

她听见山神这么说。

仙族阵营中，丛荣站在原地未动，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在结界破碎、妖族来援时，身后那位根本没有把他这个少君看在眼中的长老就匆匆离去，想来是准备趁乱对妖族发起进攻了。

丛荣慢悠悠地转身，进入堡垒之中，果然，一条条流水线运作着，把弹药送往前线。谁人都很忙的样子，唯独他，游手好闲仿佛置身战场之外。

“那群半妖，分明是人间的势力！信手插入远野之战，是看不起我们吗？”

他在游荡间，听见那位长老这样怒吼着。

他说得不无道理，人间这么做，确实不妥，把柄已经送到了他们手上，这场战斗回去后，恐怕就会针对人间做些什么了。

丛荣这么想着，全然不知，针对人间的阴谋早在几年前就开始，甚至已经被他面前的逢生传人消除干净。

这边，丛荣还没想出高层会怎么对付人间，战场上出现了另一股气息——来自正南方向，黑暗而汹涌。

这是他一生从未接触过的气息，可他却下意识地反应过来，那可能是什么——丛荣这些年看的书、求的真，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

魔族，就是他知识储备中从未出现的一节。

丛荣拨开面前似乎被惊到动不了的族人，站到众人之前，只见他们仙族撑起的那一半远野结界已经被黑色烟瘴覆盖，犹如山洪泛滥般的重重黑色翻过雪山，山巅之上，一人端坐于战亭之中。

丛荣看那一众魔族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不禁颤抖着心神怀疑——莫不是魔帝降临？

匆匆赶来的长老也懵了：“魔族万年来不曾出世，此番，究竟……”

在长老惊诧时，丛荣已经冷静下来了。

远野战场，虽然万年来，一直归仙妖二族所用，可是按照万年前四国的约定，人间与魔界同样有参加的权力，只要势均力敌，就不算犯戒。

之前，妖与人联手，攻击他们，算是一个把柄，但如今，魔族也加入了战局，且这个站位，看起来好像是他们的盟军，这下，把原来二对一的局面瞬间拉回了二对二，高层的算盘，恐怕要打空了。

丛荣不喜不怒地分析，那边的长老却忍不住怒意：“该死的魔族，既然来了，倒是做些什么啊？！待在那一动不动算什么？威胁我们吗？”

诚然，魔族看起来像是来助战的，可若他们不按规矩做事，那他们将是一把直逼他们心脏的刀，稍稍一动，便能夺命。

仙族的布防瞬间捉襟见肘，不仅要防妖族，还得防魔族，甚至他们自己放出去的凶兽都变成了巨大的威胁——那些凶兽，可不是认主的狗，一旦见血，它们全不在意，是妖、是人，还是仙的血。

“怎么办？！”有人问道。

丛荣听见身边长老的手与石栏摩擦出的声音，侧头一看，他的额角已经见汗……

真是狼狈。丛荣想道。

正是仙族群龙无首之时，他站出来了：“所有的战力都用于撑起防护结界，进攻的战力回防，六分对魔，四分对妖。”

“四分？”身后传来一声质疑，似乎有人对他的安排感到不满。

“确实太少了，而且一昧防守，没有进攻的武器，怎能取胜？”长老也如此说道。

丛荣摇了摇头，伸手指向破旧石窗之外的广袤战场：“自己放出来的东西，却不了解吗？看啊，战场上，我们武器尚存。”

如他所言，大多凶兽已被消灭干净，本应是妖族的大胜之局，可是事情突然出了变数——一只妖族，突然发生了变异，接下来，第二只、第三只，都是如此，双眼赤红，无一丝眼白，犹如凶兽一般。

“难道……他们被传染了？”

亲眼见过人间遇袭的半妖们瞬间作出了猜想，各自一惊，检查了一下身上是否有伤。

检查着，夜枭忽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颤，羽毛都有些炸裂，站在他身边的龙女第一时间感觉到他的异常，不禁原地退后一步，上下扫视了他一眼：“你不会，也要变异了吧？”

“呸，说什么瞎话呢？”夜枭啐了一口，敛了一身羽毛。

“那你发什么神经？”

夜枭的脸色有些难看，连玉岸都抬起眼帘，只听他道：“你们记不记得，当初救我的时候？”

“记得啊，”龙女回道，“破破烂烂跟抹布似的。”

龙女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嘲讽他的机会，以至于全部重心都放在嘲笑他，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后的重点。

可是鱼音却听出来了：“那时，你是被凶兽所伤，可并未像这些妖族一样，发生变异。”

“难道这些凶兽和血池的不是同一种？”龙女猜道。

一直靠在鱼音身边的昆吾摇摇头，鱼音懂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我们，是半妖。”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的脑子中连了起来……进攻人间的怪物，更为接近人形，所以但凡被他们伤到的人族，都发生了变异。

而凶兽伤到的妖，也会像人族一样……这背后的水，似乎太深了。

几个半妖面面相觑，一时不敢言语，同时，在战场另一边的佑姬与山神也作出了同样的判断。

“你准备怎么做？”山神通灵道。

“先稳住局势。”佑姬回道。

“如我之前所说，我是不会插手远野之事的。”

“明明替我打破了远野结界，却还置身事外？”

“我并未出手，只是那结界被你的无锋削弱，没抗住我的威压，自动碎裂罢了。”山神解释道。

“哦~”被解释的人半信道。

“……”山神觉得自己被怀疑了。

佑姬丛袖中抽出三张刚刚找鱼音要来的空符——言灵虽强，可她最为熟练的术法，到底是阵符，她以法力信手一画，三张“皆止”已在手中。

她把其中一张交给风花意，嘱咐她留在堡垒中，自己则招呼风落道：“要不要跟我，去战场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