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在任何一个魔族听来,都是疯子才能说出的话,这些年,光是应付阴间各处的裂口,就已经让这位年轻的魔帝无暇休整,现在为了一个女子,他竟然想进到阴间去?!
他们魔族,虽本就是死物化形,可阴间里的那些东西……连创建魔界的太祖神保都不能抵挡,他还要进去像大海捞针一样,在众多死灵中找她的半身灵魂?!
这句话在廷恩听来,就像是在说“我要自杀”一样。
“陛下?!”廷恩不顾尊卑,一把拉住他的袖口,南亦并未生气,只是用一种打趣的眼光看了看他抓着自己的手。
廷恩想被火烧到一样迅速撤开,结结巴巴地与他分析利弊,可是,他知道的,南亦应该更清楚,他说得毫无底气,一边劝说,一边心底已经确定了,他绝不会听自己。
这世上,也没有能拦住他的。
完了,魔界完了,可能这个大陆也完了。
他的绝望显而易见地露出脸上,被南亦看透,魔帝笑出了声,伸手拍拍这个一只跟着自己的忠心侍从:“别露出这种表情嘛,说不定我这一去,顺便就收服阴间,成为跨越生死之界的一方之主了。”
如果南亦不是在跟他说笑,那他就是疯了。但是南亦在跟他开玩笑,他也说不上正常。
他拦不住南亦,目送着他劈开空间,跨入阴间。
两天后,他出来了,与其说他是自己出来的,倒不如说,他是被丢出来的。廷恩连忙上前,探了探他的气息,还好,救得回来。
就是这么一会功夫,他再抬头看向那渐渐收缩的阴间洞口时,已然看不见送他出来的身影,只余一道白衣翩跹,不知是敌是友。
他也无暇顾及这些,架起南亦就向宫中走去,魔帝受伤的消息,暂且不能外传,否则会让一些宵小之徒平白起了野心。
他暗中招来几个信得过的手下,为南亦输法,又托南亦生母所诞下的几个皇族血脉顾一下阴间裂缝。
总算是拖了十日,没出什么大乱子。
十日后,南亦醒了。
一睁眼就是自家侍从双眉紧皱、牙关紧咬的脸。
“我躺了多久?”南亦想要坐起身,廷恩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膀。
“十日。”廷恩挥手遣散了一众侍从,待到他们全部退出殿落,他才问出了只属于他与南亦之间的秘密,“陛下,她的灵魂,你找到了吗?”
南亦侧仰着头,目光微妙,看得廷恩浑身不舒服,好像他问错了话。
南亦垂下目光,放了廷恩一马,淡淡回道:“当然。”
此言一出,廷恩就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如果南亦没找到她的灵魂,是不会回来的。
死他都会死在阴间里。
想到此处,廷恩一阵后怕,谢天谢地,他找到了。
“那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去找她?”
“不急。”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廷恩的预料,他以为自家陛下应会风风火火、醒来就赶往她的身边,他疑惑着,也发问了:“为何?”
“我得变得配得上她之后,才能找她啊。”
南亦脸上又出现了,之前他看到的向往的神态。
可是他不理解,他已是魔族之长,镇守一方,放眼天下都没有比他更强的,他配不上,还有谁配得上?
两年里,除了处理政务,南亦整日里,不是在养伤,就是在修炼,竟比先前的效率更高了些,直到他提升到她出事那日时的两倍,他才动身前去寻她,那时,她已身在远野。
“所以,她与您,究竟是什么关系?”廷恩见眼前的魔帝陷入沉思,不禁带着提醒的意图,出声问道。
回想那么多,南亦突然觉得,这件事,说与旁人,旁人也不会懂,而且,这个秘密,只有他们两个当事者知道,正正好好。
南亦决定不说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廷恩的肩膀:“总之,你要记住,她与我,如同一体。甚至,比起我,她更重要。”
“所以,她是魔族帝妃了?”
南亦的步伐滞了一下……她会愿意吗?
廷恩偷瞄了一眼南亦的表情,不禁感叹,魔族一帝,最终折在那个姑娘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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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生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遇见了他——很小的时候曾遇到过的一个男子。
只是若如她猜想的那样,那这个男子,恐怕不是简单角色。这些年,她走过很多地方,都没有遇过与他一样的生灵,唯有魔界,她没有涉及过,那他,是不是就是来自那里呢?
她没有刻意去寻找,只是觉得,该遇到时,终会遇到的。
她以为那时,会是某一场大战上,他们或是同盟,或是对手,但无论如何,她都是那个能与他并肩而立的逢生传人。
而不是现在半身残废的模样。
说起来,那个,真的是梦吗?
她骤然睁开双眼,眼前的黑暗看起来,都要比人间更深邃一些,一道浅浅月光从殿门外照进来,给站在她床边的身影描了一层银色光圈。
果然,刚刚不是做梦啊……他真的出现了,明明十几年来都不曾露面,为何挑这个时候?
她不习惯仰望着谁,屈起胳膊,想要坐起身,却被那个身影按住肩膀,推回榻上,他的气息猛然接近,停在她的面前。
“张嘴。”他道。
逢生几乎傻了……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她张嘴,干嘛靠她那么近,她要听他的话吗?
乱七八糟的问题缠绕着充斥她的脑海,面前的他似乎不准备等了,低头覆上她的双唇,撬开她的齿间。
第一次与别人如此亲密接触的逢生骤然睁大了双眼,伸手就想推开他,面前的身影却是纹丝不动。
羞耻中带着挫败,她紧皱起了眉头。
可眼前的人霸道,连她的眉间都要管,他用手抚平她双眉挤出的川字,顺势盖住了她的眼,一道强烈的光芒自他唇齿间绽出,源源不断如同江流入海,涌向逢生的口中……
一股剧烈的疼痛自体内传出,她还没来的凝神抵抗,就陷入了沉沉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