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十分庞大的气息凭空出现在前方岔路口向左五十步，这种味道在风垚感知下，就像是腐烂了的果子落在树下一般。这种厌恶感，他很熟悉，并不是第一次对上了……湖边的牛灵、鬼市上的虎灵，他们身上都有这样的气息。

恶心得他想吐……

想必这街上原先热热闹闹，如今门可罗雀也是因为它的突然出现吧。

风垚按兵不动，准备先把虎铭送回去，再去处理。

“喂！”风垚假意不耐烦地问道，“怎么走了那么久？你家到底在哪啊？！”

虎铭从前面转过头来，指着左边单纯回道：“不远了，在前面路口左拐，走上大约五十步就到了。”

“……你再说一遍？”

“前、前面路口，左拐五十步这样啊……”

“啧！”风垚一个飞身，转头就向那异样的气息处奔去，一边心里暗骂，怎么好死不死就在这小子的家附近。

逢生也在第一时间跟上了，她当然相信风垚能解决得了，她怕的是风垚一时失了轻重，像消灭牛灵一般，再消了一个无辜生灵的灵魂。

墨麟反应不慢，只是那两个完全没有带上虎铭的意思，他只搭手带上虎铭的工夫，那两只就跑得不见了踪影。墨麟空余叹气，只能跟上。

风垚与逢生先到一步，只见一只房屋大小的白色虎灵正伏低着身体，铜盆大的眼睛正靠在窗户，直向里看，屋里还传来几个孩子的啼哭，可能是虎铭的兄弟姐妹。

风垚手掌正要蓄起妖王之力，却被逢生一口打断：“我、来……”

“你来个屁！”风垚一把拽住她就要飞身而去的身形，不客气地把她扔在了身后，扔得她险些一个踉跄。

“正以为你是逢生就能事事抢在本王前头了？！”风垚给了她一个不耐烦的眼神，逢生不知为何，从中看到了一丝体贴……就像之前，他对虎铭那样，做的都是令人发指之事，可最终都是考虑他人。

“总之……不杀他就是了！”风垚背对着逢生，道了一句，算是妥协，抬手就要对虎灵出招，却听身后传来虎铭的叫声。

“娘？！”

一道妖力已然在手、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的风垚当真一个踉跄才收住了攻势，他瞪大了双眼回过头看向从磨墨麟怀里下来的虎铭：“娘？！”

“遍体白色，斑纹透蓝，眉角还有一处长得像梅花的斑纹……这就是我娘的模样啊！”虎铭大叫着，就要从墨麟手中挣脱出来，却被他一把拦住。

“别冲动。”墨麟半蹲下身抱着他的腰，确定他不会从自己手上跑掉后，才转过头看向那只被虎铭的叫声吸引的虎灵，“她可能真的是你母亲，可现在的她已不是你熟悉的她了。”

“什……什么意思……”虎铭讷讷地问道，但他心里着实已经明白了，无论这只虎灵和他的母亲如何相像，他的母亲也不会是这种透明的模样。

他问的这一句，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既有可能是虎铭的母亲，风垚更不敢以暴力镇压了，他有些为难，五百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能伤敌的情况。可他不能犹豫太久，不然身后那个多管闲事的逢生一族又该说着“我来”就跑过来插手了。

一个女人，还想挡在他面前……说笑！

风垚把自己身上的妖王之力尽数引出，变成一道道细丝围着虎灵缠绕，像为她量身定做了一道囚笼般，把她禁锢在妖王之力做成的监牢中。

妖王之力，本就对仙法有一定压制的作用，在这囚笼里，白虎的神志渐渐恢复了清明。

“娘？”虎铭试着叫了一声，果然得到了虎灵的回应。

那巨大虎灵匍匐着身体，把巨大的虎头转向虎铭那处，发出了一个女性的声音：“阿铭吗？”

她恢复清醒了。倒不如说，她本就拥有一丝神志，这才循着记忆中的路，回到家中，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别忙着相认了。”风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即将开始的母子叙话，反正已是生死相隔，比起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他上前两步，抬头对那虎灵道，“我知道你变成这样是仙族所害，本王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你且说说，仙族究竟有何阴谋？”

虎灵把目光从虎铭移到风垚身上，风垚化了形，她认不出来，只是包围着她的妖力……她很熟悉，和那位慵懒绝色的一代妖王一模一样。

白虎是身经百战的女将，她凭自己的经验，立马推算出了各种可能的缘由，其中有一便是答案的真相。

“我不知他们有什么阴谋……但是我能断定，造出各种兽灵，并非他们的目的，而是为了达成目的的手段。但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属下无法判别。”

“你为何如此肯定？”风垚追问。

“因为属下接到了来自仙境的命令：广寻未成年的孩童，不论妖族或人族。”

听完虎灵的话，逢生想到了她从血池初到人间时，处理的那只蛇灵……的确，它是在听到人族孩童的哭声后才有所行动。如若那蛇灵接到的也是同一任务，那么仙境的阴谋，恐怕从很早以前便开始了……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逢生几乎拥有万年的记忆，却仍旧无法推断出目前的情形——就像此前月人所说的，这是一个万年来，都不曾发生的情况。

月人……想到月人，她忍不住地心脏抽痛，她都是如此，何况圣古、何况山神。

这件事情过后，她得去找一下山神了……

逢生的思绪正胡乱飘着，只见虎灵本就透明的身体变得晶莹起来——这是兽灵摆脱了仙法束缚，即将飞升的预兆。

逢生知道，风垚也知道，他立马不再问了。

最后的最后，总得给她留些时间。她千里迢迢抗争着仙术来到此处，恐怕就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儿，若是不给她留一点时间，恐怕死不瞑目。

屋内的小妖们虽战战兢兢，可听到了自己消失已经的母亲的声音，顾不上害怕，纷纷跑了出来，直扑进虎铭的怀里。

“哥哥……娘的声音……”有的小妖还不太会说话，甚至还不能很好地维持人形，虎铭伸手抱住他，让他面对着虎灵的方向。

他眼睛湿润，却强忍住泪意，拿出了长兄的风范，抬头看着虎灵，对簇拥着自己的孩子们道：“你们，都来跟娘告别，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虎铭最终还是没忍住，最后一个音已然颤抖，眼睛也已被泪水糊住。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把眼泪硬挤出眼眶——他要看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