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灵之一时不能理解，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或是他说错了。

面对灵之惊诧的注视，月僚换了个说法：“回不来了……这个封印所需要的能量，远远超过了这幅躯体的极限，封印完成之时，就是这身体毁灭之时。”

月僚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届时灰飞烟灭的不是他的身体一般。

灵之张了张口，她自然是不愿他去的，可是，月僚，他身上背负的重担，远非她能想象的……

灵之只知道，他做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了这个天下，而这个天下，有她、有这个孩子……他们已身处这个乱世之中，又怎能置身事外……

“这件事，你一定要做，对不对？”灵之徒劳地问了一句，在没有发问之前，便已知道答案。

月僚颔首，尤其坚决：“是。”

灵之出奇地没有感觉到悲伤……这个人，不只属于她，还属于这个天下，在爱上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如今的局面，她早有准备——她知道的，无论以哪种方式，她终究会与他分别……

为了天下，不算委屈，之是……她看了一眼怀中刚刚出生的孩子，抚了抚他额前绒毛般的发。

抱歉了，小圣古，妈妈可能不能一直陪着你了……

灵之做了一个决定。

月僚的选择，是为了整个世间，那她的选择，为了这个天下的同时，还有一点私心是为了圣古。

“僚。”灵之不再用力，像沉入水中一般，完完全全地躺进月僚怀里，她看着一床的幔帐像蝶翅一般在微风中飘扬，缓缓说：

“我刚刚出山，什么都不懂，我不清楚术法，不了解这个世界，也不清楚世间大义……这个孩子，他需要你。你的决定，我不会阻止，只是在你神形俱灭后，我要让你起死回生。

“你知道的，我们草药系的妖怪，修炼过万年，日日被妖力浸养的躯体便是世间极品的灵药，我的原心虽不在了，可躯壳还在，我可以用它，换你的命。”

月僚听罢，摇头：“不。你要救的，不是我。”

“距离现今的一万年多年后，会有一个小女孩，你要救的，是她。”

“她是谁？”灵之也不惊讶了，淡淡问着，月僚的能耐……区区一万年，又何必惊讶？

月僚的目光安静悠远，仿佛跨越了时间空间，看到了一万年之后，看到了那个令人不省心的孩子。

“她是我最后一世的传人。在我完成封印、消失之后，我的力量会一代一代传承下去，这个世上会出现一个名为逢生的种族，他们的出现，只为救天下于水火，普众生于灾祸。”

“像你一样。”灵之轻轻笑着。

“是的，像我一样。”月僚与她一样，微微抿起了嘴角，“这个孩子，是我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可是她太善良了，她会为了别人，封印自己的言灵，也会为了别人，把自己逼上绝路；同时，她又很固执，决定的事，恐怕没有人能阻止她……这一点，倒是有些像你。”

月僚抚着灵之的手稍微捏了捏，调笑于她。

“那她一定是个好孩子。”灵之肯定道，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夸自己，“一万年……不知道到时候，她与我们的小圣古会不会变成好朋友。”

“圣古？”月僚挑了挑眉尖，他竟不知道，灵之已经偷偷替他们的孩子起好名字了。

灵之伸手，一指月僚：“神圣。”

又一指自己：“古老。”

月僚马上理解了灵之所想，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而且他是跨越种族诞生的孩子，未来，局势稳定后，还会有许多半妖降临世间，身为半妖的始祖，这个名字合适。”

“一万年后啊……”灵之不禁有些畅想，“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

月僚轻轻笑出了声：“那你便替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好。”

我会替你见证这个世界会走向何处，然后安然地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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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灵之就与月僚分开了，那日是他们最后一次遇见。

月僚死了。

灵之带着圣古回到了山神结界外面、月僚为参妖建的结界内，封印了圣古——因为圣古身上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若任他自由地长大，恐怕在小时就会招来祸患。

所以灵之把他封印在结界之中，像是给他织了一个茧，他就在茧中沉睡、铸造一副能够容纳他体内庞大力量的身体。

距离月僚死去的一百年后，龙族销声匿迹、仙族逐步壮大、魔族不问世事，新的局势开始了，魔族镇守南方，剩下妖、仙、人，三族争霸。

原本人族应毫无赢面，可却得到一位术士的相助。

那位术士，便是化形为月僚的外貌出山的灵之，她记得，月僚说过，人族的力量至关重要，如果月僚还在世，定然不会看着人族走向覆灭。

灵之一直像月僚那样，隐匿在人群之中，直到人间出现了一个术士，他是月僚死后第一代的逢生传人。

那个人，与月僚有九成相似，皆是没有血色的苍白。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代的逢生传人，身上的白都少上一分，到了最后一世，已是比人族还要纯粹的黑色。

逢生一族像代表了这个天下的命运，已经逐渐步入黑暗，再不能回头。

在这一万年间，发生了很多事：参妖离开了结界，他要出去寻找他记忆中生死未卜的亲人与害他家破人亡的仇敌。

灵之劝他放下，无果。

这个时候的灵之，已经用了月僚给她起的名字——月人。她以这个身份，行走世间，看着人间初立，妖仙相杀，共建远野战场……她像之前自己所希望的，听到了许许多多不同的故事。

可这其中，也有她不知道的事，例如，在她在世间游荡、行远之时，妖族首领盯上了封印着圣古的那片土地，那时候，参妖已走，结界之中空空荡荡，妖族首领想要强行撕裂结界，却被一股妖力凝成的屏障隔绝在十步之外。

结界之中，蓦地出现一个墨绿色长发的高挑男子，他背着手，身边荡起充盈着绿意的迷雾，信步向一众信步而来。

“山神……山神现身了！”在感受到山神来自上古时期的沉厚妖力之时，一众妖军全都跪了。

这是他们穷极一生也不可能与之为敌的大妖，即使有妖王之血加持的第一代妖王也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山神没有说话，只站在那里，便有一股足以令他们胆战心惊的魄力。

“你们走吧。”山神只对那妖王通灵了一句，妖王便已清楚，这块地方，就像南方的魔界，是万万不能犯之地。

那个结界，就后世的血池。

仙、妖、魔、人，远野、血池、山神结界，天下格局，已然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