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婉萍身子一震,回过头看着上官敏愉,上官敏愉却笑着扬长而去。
上官敏愉的话像一把刺刀一样狠狠地将傅婉萍的心刨开,楚弈有多狠她不是不清楚。这个皇后之位怎么来的她也很清楚。
在楚弈的心底,她算得了什么?
“萄儿,本宫处心积虑,可本宫算得了什么?以前比不上她,我知dào
他有苦衷,可现在呢?”傅婉萍笑容有些凉薄。
萄儿垂着头,道:“眼下您还是皇后,您的儿子还是太子。”
傅婉萍恍然大悟,道:“对,本宫还是皇后,只要本宫还在这个位置,谁也不能代替本宫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您不能和璃皇后一样指望男人,您应该指望太子殿下。”萄儿附在傅婉萍耳边道。
傅婉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清凉殿半卷湘帘,金鼎中散着梨蕊百合香。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月珠,熠熠生光,犹如天上的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有黄金雕刻而成的万花朝凰图,每一笔都是顶尖大师亲手雕就而成。
殿外寒风刺骨,殿内却暖若初春。
檀香木做成的千木拔步床上,如花般的美人儿枕着青玉抱香枕。
“娘娘,魏太医来了。”青钿放下鲛绡宝罗帐,几个宫女抬上象牙屏风将视线隔开。
魏玉郎在屏风后磕头道:“微臣给淑仪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上官敏愉懒懒的道:“太医不必多礼,请起身吧!”
金线从穿进帘中,系在上官敏愉手上,魏玉郎听了一会儿,便道:“娘娘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青钿解下上官敏愉手上的金线,连着一个金锭子一起塞到太医手上,笑容满面的道:“有劳了。”
魏玉郎道了声谢,朗声道:“娘娘只需喝上几副汤药便没事了。”
“慢着,本宫还有话问。”
魏玉郎躬身一礼,道:“请娘娘吩咐。”
青钿扶了上官敏愉坐起来,她道:“本宫有话要问太医,你们都下去吧!”
青钿迟疑了片刻,后妃不得私自见外男。人都出去了,孤男寡女于理不合啊!
“出去吧!无碍的。”
青钿带着殿内的宫女们退到门口,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命了两个太监:“你们到宫门口看着,如果有人来,马上来回我。”
魏玉郎走到屏风里,小声道:“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殿下什么时候需yào
人,属下可以立即安排。”
上官敏愉颔首,谦和的道:“嗯,辛苦你了。”
魏玉郎慌忙跪下,惶恐的道:“臣担当不起殿下这声辛苦,为国效忠是臣的本分。”
上官敏愉沉默了很久,才又长长叹了口气:“不过是亡国之君,卿于我实在大恩。”
魏玉郎面色凝重,沉声道:“殿下只是遭奸人所害,为臣者理应为殿下夺回江山。”
上官敏愉笑了笑,将目光移向窗外的夜色里,苍穹的远方月色独霸夜空,凄凉的月色,照着她美艳动人的脸上,狭长的凤眼竟比明月还要明亮,美人如墨长发高高拢起,用一根赤金簪缚住,几分颇有几分天下霸主之态。
魏玉郎沉吟片刻,道:“属下得到一个消息,不知dào
当将不当讲。”
“爱卿只管道来。”
“在西凉山上住着文盛皇太后,据说是楚弈亲母——”
上官敏愉怔了半天,道:“楚弈的母亲不是早逝吗?这位太后哪来的?”
魏玉郎苦笑道:“您大概不知dào
,这位太后一直住在宫外,并不和外人接触。家母为属下祈福偶得见,才知dào
那位太后居然是先苏太妃。”
“你说什么!”上官敏愉一把挥去眼前的帐子,失声喊道。
苏太妃是她父皇最宠爱的妃子,这位太妃对人谦和,温文有礼。若不是因为她出身低微,立后也不足为过。
魏玉郎见上官敏愉眉眼间煞气甚重,低头道:“此事千真万确,属下命人明察暗访,文盛太后和宫廷笔墨房的苏太妃娘娘一模一样。且自从楚弈登基后苏太妃从未露面,此事的确可疑。”
“查!一定要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上官敏愉按捺心里的怒气,咬牙切齿的道。
如果苏太妃真是楚弈的生母,只怕他们的阴谋早就设下了。
后宫有孕的妃嫔多的事,却独独只有璃长乐平安长大。
为何她会遇上楚弈,为何楚弈能从一个布衣之身一年之内混到郡王的位置?
傅氏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殿下,老一辈的跟先皇的人应该清楚苏太妃的来历。属下只知dào
当年,先皇下江南带回来一个女子,封为才人。后因为有孕封为妃子,其它的属下就不清楚了。”魏玉郎接着道。
“你立kè
召一个知dào
底细的人进宫,我要知dào
这件事的底细。”上官敏愉沉声道。
她想知dào
自己为何会枉死。
“殿下,后宫里有一位是我们龙组的人。只是那人隐藏的深,万一露出马脚,怕是会打草惊蛇。”
“传——只要她还是我璃氏的人,我自然会护她周全!”
“是,臣遵旨。”魏玉郎起身,恭恭敬敬的道。“这人在西跨院的永巷当值,她是龙组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对先皇更是忠心耿耿。”
“知dào
了。”上官敏愉暗暗记在心里,对着门口的青钿喝道:“替本宫准bèi
步撵,本宫要外出赏月。”
魏玉郎躬身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微臣现行告退。”
说着,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离开清凉殿。
青钿走进殿内指使着宫女们将屏风移走,近身问道:“娘娘怎么了?”
上官敏愉浅浅一笑,道:“青钿,你觉得傅庶妃如何?”
青钿被上官敏愉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只得如实答道:“回娘娘,论美貌,傅庶妃在后宫是上上之选。只是得罪皇后娘娘,才被赶去永巷服役,若不是庶出身份只怕进宫封为昭仪也不足为过。”
上官敏愉颔首,赞赏的道:“不错,一语中的。傅庶妃其人美貌,若不是踏错了退伍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青钿讪笑道:“比起娘娘,傅庶妃不过是一个空有皮囊的美人花瓶罢了。”
上官敏愉摆手道:“如果这个傅庶妃现在能挡住我的风头,眼下言官们的矛头也就转风了。”
“娘娘可是想扶持傅庶妃?她可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子,只怕会养虎为患啊!”
上官敏愉温柔一笑,道:“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亲姐姐将她推入火坑,本宫若是将她救出来还怕她不会低头?”
青钿恍然大悟道:“娘娘说的是,奴婢多虑了。”
上官敏愉从藕断般的手腕上取下一个冰种翡翠镯子塞到青钿手上,笑道:“你不是多虑,是在为本宫着想。这个算是奖赏你了。”
青钿双手高捧玉镯,跪下磕头道:“奴婢谢娘娘赏。”
“步撵业已备好。”
青钿赶紧起身扶着上官敏愉的手,道:“娘娘可是现在去永巷?”
“嗯,走吧!现在皇后在为她的兄长伤心,本宫正好趁这个机会将傅庶妃推出来。”
上了步撵又想起什么,对跟在身侧的染冬道:“你把西偏殿收拾出来,去领几个宫女太监来,按照婕妤的制装饰好。”
染冬道了声是,便退到一般。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漆黑深冷的宫中徐徐前进,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上官敏愉的心反而有几分不安,苏太妃于她有养育之恩,在她心里苏太妃犹如亲母。
这个亲母如果是她的灭族仇人,她该如何?
报仇对不起苏太妃的养育之恩,放任不管对不起璃氏的列祖列宗。
远远的,永巷的夜晚更觉萧瑟,寒风将里面的恶臭味带了出来。断梁残壁随处可见,门口跪满了无数衣着单薄的女子。
大多是失了宠的妃嫔,她们头着地,冻得慑慑发抖,却不敢发出半点埋怨。同样是妃子,一个是高高在上可以将她们的命捏在指尖,她们却是连下等宫女都不如的妃嫔,同样有服侍帝王的使命,却无半分荣耀。
管事嬷嬷讨好的上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道:“给淑仪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给娘娘请安,娘娘金安。”众人跟着磕头。
上官敏愉示意轿夫放下步撵,嫌恶的捂着鼻子,趾高气扬的道:“免礼平身吧!”
管事嬷嬷上前,讨好的道:“娘娘驾临永巷,得见娘娘是奴婢们毕生荣幸。”
上官敏愉扶着青钿的手下了步撵,和颜悦色的道:“本宫不过是偶尔路过,劳动嬷嬷了。”
管事嬷嬷连称不敢,满脸蹲笑的道:“能服侍娘娘,是奴婢的荣幸。”
“青钿,给永巷所有人都赏三件冬衣,另外嬷嬷再加些银子,天寒了给嬷嬷点酒钱。”上官敏愉对青钿道。
管事嬷嬷听见赏赐,连忙跪下重重的磕头道:“奴才谢娘娘赏。”
身后永巷的妃子们面色白如霜雪,她们有的也是妃主之位,却要别的妃子给她们赏赐。对她们来说是极大的侮辱,好几个人都恨不得上前打烂了上官敏愉那张得yì
张扬的脸。
“那个可是傅庶妃?”青钿指着人群中垂着脑袋的灰衣女人,问道。
管事嬷嬷一见,讨好的对青钿道:“姑姑说的不错。”她回过头对傅庶妃恶狠狠的道:“没听见姑姑叫你呢!还不出来拜见。”
管事嬷嬷的年纪比青钿大了好几岁,而且品级也是同等,但青钿是宠妃跟前的得yì
人,所有管事嬷嬷才这般讨好。
傅庶妃虽然满心怒气,却畏惧管事嬷嬷手上的鞭子,只得越过众人上前。
“果然是傅妹妹呢!”上官敏愉用丝帕擦了擦眼睛,凄楚的道:“本宫与妹妹一直交好,没想到妹妹落到如斯地步。姐姐我却安享太平,真真是对不住妹妹了。”
看着上官敏愉作态,傅庶妃眼底闪过一道不屑,口里冷冰冰的道:“谢淑仪娘娘照顾了。”
上官敏愉嗔怪道:“妹妹怎么这样客气了,你我姐妹说那些做什么。”
说着对管事嬷嬷赔笑道:“本宫有句话想单独和嬷嬷说说,不知嬷嬷可方便?”
管事嬷嬷闪到上官敏愉右侧扶着上官敏愉的手,道:“娘娘只管说,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钿带了人退到三里之外。
上官敏愉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玉佩,笑盈盈的问:“嬷嬷可认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