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但骤然见到那张与故人十足十相似的面孔,还是让顾宛宁心中波澜顿生。
与摄政王日日相处的那些时日,她到底只是一枚扳指,又因摄政王极少照镜子,故而她能见到摄政王模样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
除却摄政王沐浴之时。
那人会将扳指取下来,放置一旁的桌案上。
她得以见到摄政王的真容,也得以见到他的果体。
她本身到底是个女子,自然是羞于见此的,但无奈当时她寄身于扳指之内,不能言语,只能眼睁睁的瞧着。
从刚开始的羞涩,到后来光明正大的审视摄政王的身体。
常年练功的摄政王有一副好身材,他并不完全消瘦,而是健壮的、有力的。
她没见过旁的男人的身材,却下意识觉得这个男人是极好的。
不过可惜的是,这样一个品德高尚、力求公正的好官终生未曾娶妻。
他没有父母亲人,无人为他的婚事张罗,便连着他自己似也不关注这方面。
顾宛宁觉得有些惋惜。
他并非不知寂寥为何物,私下里也曾自言自语,说出许多不足为人道的话。
她希望这个男人有人陪着。
后来,她神识越来越虚弱,直至完全消失。
顾宛宁竟觉得有些遗憾,不能伴这个人终老。
不知如今,远方的那位摄政王正在做何事?她心中涌起无限的好奇来。
“少夫人,不好了,裴遇被三少爷的人给带走了。”崔荷慌慌张张的进来禀报道。
顾宛宁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开来,对此完全没有丝毫意外,但神色依旧淡淡的,“他功夫不差,若想躲开过来寻我给他做主,亦是十分简单,这般乖乖的跟着三少爷离去,只怕是别有用心。”
“他想演戏,我不奉陪。”
主子这般淡定,崔荷便也不慌张了。
张妈妈则在一旁道:“这小裴自来逾距,也确实该好好的受一次教训了。”
张妈妈至今为止,依旧还记得初见时裴遇的放肆,对裴遇是没有丝毫好感的。
只盼着自家主子能离这裴遇远一些,再远一些。
到了晚间,软软抱着小枕头过来寻顾宛宁。
“今日我想同娘亲一道儿睡。”
因着夏日天热,顾宛宁便将苏软软安排在了隔壁耳房里。
如今到了秋日,天渐凉,软软就想同娘亲一道儿睡了。
顾宛宁欣然允之,让张妈妈去将苏软软的小杯子也给搬过来。
小姑娘喜滋滋的,又左瞧瞧,右瞧瞧,突然疑惑出声道:“娘亲,裴叔叔呢?”
“我方才在外头没看到裴叔叔,里边也没。”
此时距裴遇被苏三郎带走已是过去了半晌。
“你裴叔叔有些事,且先出去了。”顾宛宁道:“明儿个你便能见到你裴叔叔了。”
苏软软这才放下心来。
顾宛宁哼着小曲哄软软睡觉,她白日里闹乏了,没一会儿便就睡着了。
顾宛宁却是睡不着。
苏三郎此人,瞧着是君子,实则心思狭隘,最是小人。
先前受了裴遇这般打脸,又怎能不报复回去呢?
她倒不是担心裴遇,而是担心若裴遇有事,只怕软软会伤心。
先前只想着给他点颜色瞧瞧,等到明儿一早,若他还未回来,她再去捞人,只如今瞧着,倒是不合适。
顾宛宁起身出去。
张妈妈忙赶出去,“夜里天凉,少夫人要出去也披上一件披风的好。”
顾宛宁颔首。
“少夫人是要去寻三少爷吧,老奴便知少夫人素来心善,定然不忍裴遇被三少爷责罚。”张妈妈道:“老奴同您一道儿去,免得三少爷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顾宛宁道:“也好。”
主仆二人来到香河院中,院中灯火通明,苏三郎显然是没睡的。
外院里并没有伺候的人,所有人都在内院里。
裴遇被苏三郎绑在了院子里的一颗槐树下,浑身伤痕累累。
“眼下可以说了罢,你对阿宁是否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苏三郎掐着裴遇的脸问道,语气中满是不屑。
裴遇声音低沉,“三少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他自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私下里怎么说怎么闹都可以,在外头顾宛宁到底是已嫁之身。
即便是旁人的喜欢也会给她带来困扰。
而苏子陌这般问他,明显是想以此拿捏顾宛宁。
毕竟世道对女人更加苛求一些,有很多女人喜欢的男人,那是风流。
而有很多男人喜欢的女人,便是她本人什么都没做,也会被赋予放荡之名。
他爱顾宛宁,可不希望顾宛宁因自己而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故意丑化自己,为的就是不招人眼。
“顾宛宁极美,又有着救命之恩的加持,我不信你对她没有丝毫想法。”苏三郎轻笑一声,“虽然以你的身份容貌,只怕毕生也得不来她的一个笑脸相迎。”
“但想一想也是可以的嘛。”
“你当真从未想过?”
即便是在此等时候,裴遇伤痕累累,依旧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对少夫人没想法,对三少爷却是格外有想法,有揍你一顿的想法。”
他眨眨眼,面上尽是挪榆。
意识到自己竟被个奴才给玩弄了,苏三郎迎面便欲给裴遇一拳头,偏被一双手扯住了袖子。
苏三郎下意思的挥开了那双手,“别来烦我。”
“三郎。”这一声三郎悠扬婉转,直让苏子陌浑身下意识的一震。
二人相识多年,顾宛宁极是守礼,即便是他对她大献殷勤的那些许日子,她也只是一声“苏三公子”,再近了便是“苏三哥哥”。
她的无趣令他乏味,不曾想终有一日,他能在她的口中听到一声“三郎”。
竟是出奇的勾人。
“三郎,这是我的人,你一声不响的将我的人给带走,且还打成这个样子,是否有些过分了呢?”她语气中有丝嗔怪,又弯腰将裴遇给扶了起来。
她雪白的柔荑握在裴遇沾满鲜血的手臂上,令苏三郎觉得格外的刺眼。
他别过头去,也低头去扶裴遇,然而却暗暗用力。
裴遇可没忍住,直接嚎出了声。
顾宛宁皱眉,“三郎,你轻些,别弄疼了他。”
苏三郎简直想将这个碍眼的人给踢到一旁去,面上却带着笑意,“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因我今日在梧桐苑中丢了个重要的东西,于是想着询问他一番,不想他一声不吭,明显是在挑衅我,我一时气急,下手便没个轻重。”
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他说什么,裴遇都不会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