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灰。

一片死灰。

渐月蓝璃看着明羽那染血的身影，全身多处流血的伤口，心中尤为的心疼，她想要靠近明羽帮他擦拭包扎伤口，想要一直陪伴在明羽身边直到他的伤势完全愈合，但是当她看到明羽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眼时，就发现两人看起来只相隔十数米，实际上却隔着一条鸿沟。

她在岸边，明羽在海里。

她是鸟，而明羽则是鱼，鱼和鸟最美丽的邂逅，或许也仅仅只是水光镜面上擦肩而过的瞬间吧？

渐月蓝璃很清楚，失去理智的明羽是冷血的，他会杀光眼前一切生灵，直到自己身上的能量完全消耗殆尽，现在的他不认识自己，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种种，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杀人机器，就像是一头被剥夺了记忆的野兽，只剩下疯狂撕咬的本能。

醒醒吧蓝璃，别再天真了，上一次他当着暴君的面一剑刺来，其实根本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为了杀戮。

但这样的明羽也没错，这样的哥哥也是因为自己的拖累才造成的。

是啊，就是这样一个荒谬的，单纯天真的，一无是处的自己，又怎么配得上明羽这种全身都在熠熠生辉发光的男人呢？

“如果有人问我，我最不情愿死在谁的手里，那个人会是你，明羽。”

渐月蓝璃眼眸中泪水夹杂着雨水一起缓缓流下：“但是如果有人问我，现在最心甘情愿死在谁的手里，那个人，还是你明羽…”

前者是因为情愫，后者，则是因为愧疚，与赎罪。

明羽那双亮红色的眸子定定的注视着渐月蓝璃，眸光中倒映着渐月蓝璃泣不成声的模样，手中剑刃握紧，缓缓踏步而出。

此时岸边是渐月蓉与渐月馨两人歇斯底里的吼叫，但是在明羽和渐月蓝璃之间，一切外界的声音都不复存在了。

而此刻最为矛盾的人，来自于明羽麟核内部的白灵。

她早已经提起了手中的玉剑，只是她现在自己都没有发觉提着玉剑的手在发抖，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明羽在使用血饮麟怒前说过的一切，但是，为什么要把这么艰难的选择，留给她？

“动手吧，明羽哥哥。”

“刷！”

渐月蓝璃已经闭上了双眸，臻首轻扬，白皙的脖颈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可以清晰的看到渐月蓝璃脖颈上的青筋脉络，看到她喉头细润肌肤的起伏。

然而只听剑声，却未见鲜血！

五秒，五秒过后渐月蓝璃仍旧闭上双眼，但是整个人都开始颤抖，紧接着又过去了接近五秒渐月蓝璃还是没有睁眼，直到最后，整整十秒过去，渐月蓝璃再次睁开了双眼。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因为她分明看见！明羽手中的麟骨长剑斩出贴在她脖颈前仅仅两指之处便已经定格不动，明羽的身体在颤抖，他现在很痛苦，脑子要炸开了！

“明羽哥哥…”

渐月蓝璃小手捂着嘴巴，泪水不断流下。

如果说之前渐月蓝璃对明羽的感觉是喜欢，是心悦，是仰慕，那么现在她爱明羽，她爱明羽爱疯了，爱得死心塌地，海枯石烂都不能动摇这一切。

渐月蓝璃太清楚明羽陷入杀戮状态中会是怎样的情况，但是现在，明羽突然间的留手，却是让渐月蓝璃明白，她，和这里的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明羽若是不在乎她又怎会不砍下这一剑？

同样的感觉在麟核内白灵的心头蔓延。

她收回手中玉剑，心中五味杂陈，女人最懂女人，就算渐月蓝璃涉世未深，什么也不懂，但是这一刻或许每个女人，都想要这般幼稚的大哭一场，然后，投入那个男人的怀抱。

“他居然会留手。”

岸边无法动弹的渐月蓉与渐月馨二人同样是尤为惊诧，还没等这惊讶结束，渐月馨便蹙眉道：“看，那明羽似乎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莫非又要暴走？”

却只见，明羽丢掉手中麟骨剑，一步步朝着海平面后方退去，双手抱头，嘶吼着，全身轻微的颤抖着，一双亮红色的双眸都在微微发颤，星辰真气极为不稳定的朝着四周疯狂荡漾。

“小心，蓝璃，快点退开，如果现在你再靠近明羽，很可能会被他波及，刚才只是巧合，这一次你怎么也给我回来！”

“蓝璃，不要再任性了好吗，回来吧。”

渐月蓝璃根本再听不到身后的任何声音，她的眼里，只有明羽。

“明羽，明羽你到底怎么了？”渐月蓝璃发现明羽全身能量极为不稳定，这样持续下去甚至有自爆的危险，很显然刚才那瞬间片刻的矛盾是导火索，让明羽的精神产生空前绝后的压力，而这种压力连锁导致到身体的紊乱，星辰真气暴蹿。

可以说，明羽，危在旦夕。

这一切疼在明羽身上，痛在渐月蓝璃的心里，她刚才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现在不知是什么魔力更是无所畏惧。

曾经渐月蓝璃怎么也不明白那些飞蛾扑火的人明知必死为什么还要前行，但是现在，她好像知道了一切。

下一刻渐月蓝璃直接身形点走，倩影靠近气息紊乱的明羽，一把扑在明羽怀里，玉臂环绕过明羽的后颈，宝石般的眸子与明羽的双眸对视，口中轻声，温柔，无比坚定的声音响起：

“明羽，我就是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睫毛轻颤闭上双眼，微微冰凉的xiang唇直接印上了明羽的嘴巴。

时间仿若定格。

天空上的雨还在淅沥的下，阴霾之下，一名少女投入血色身影的一幕带来甜蜜的凄美。

仿佛有鸟儿在谷间空幽地啼鸣，又像是海水拍击沙滩的声音那样轻柔，或者是雨水点地的细腻，总之是构成一首抒情的旋律，然后有一名不出世的歌姬，在彼岸的幽深处，衬着旋律，看着如诗般的词，委婉的吟唱一首最动人的歌。

哗然间，明羽与渐月蓝璃相拥的身影一起坠入海里，不断的下降。

渐月蓝璃已经闭上双眸，她根本不管外界的一切，不知是潜入海水还是什么，她的意识渐渐迷离，只醉在与明羽的拥wen之中。

但是这种拥wen只会变得越发疯狂，刚才渐月蓝璃印上明羽嘴唇的那一刻起，明羽体内所有的情绪似乎全部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的喉咙发出低沉的抖嗓，他像是口干舌燥，要将渐月蓝璃的身体都融进自己的怀里。

不知何时渐月蓝璃的衣裙已经变成碎屑，可以看到渐月蓝璃如牛奶般的玉背上有着爪印血痕。

深蓝色为背景的海水之中，一道血红身影，一道纯白倩影，在落入海水深处。

就像是美女与野兽彻底的沉沦。

海面之上。

“蓝璃，蓝璃！”

渐月蓉一脸担忧之色，但是现在身上伤势严重根本没有办法移动身体半分。

此时渐月馨的神色有些古怪，道：“姐，能感受到蓝璃的气息，她没事，而明羽那臭小子，似乎也没有死，只是……”

渐月蓉顿了顿，她忽然间意识到，刚才渐月蓝璃是飞蛾扑火一样投入明羽怀抱，还说出了那些让她们两个老家伙听了都脸红害臊的话，然后，就看到她们家蓝璃一口亲了上去。

如果按照这个剧情发展下去的话，那两个人岂不是……

“蓝璃！不要啊蓝璃……”

渐月蓉捶胸顿足，如果她现在尚有体力，绝对会拼尽全力将明羽剥下一层皮不可，但是奈何她现在就是无法移动身体，而渐月馨也同样是如此。

渐月馨很是不情愿的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小姐此事已成定局。”

“成什么定局，谁知道发生什么还不一定呢！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守到恢复元气之时，就是明羽那臭小子的忌日。”渐月蓉气不打一处来。

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心如此之痛，也不是很痛，而是觉着…觉着膈应得慌。

毕竟她跟明羽又不是那种杀人偿命不共戴天的仇恨，因为之前明羽从三名死囚的手里将他们救了下来……

渐月馨摇了摇头道：“假设吧，就假设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该怎么办？”

渐月蓉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吧，看着吧，再过不到两炷香的时间，那明羽恐怕就恢复理智，两人，也该上来了。”

时间过得很快。

四炷香，也就是半个时辰之后。

“怎么蓝璃还没有出来？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渐月蓉现在还没有恢复到人形，所以看不清她巨兽的面部上有什么表情，但是从她的声音可以听出，她已经急了。

当然，其实就在这半个时辰里，渐月蓉已经向时间妥协，明羽和渐月蓝璃的气息一直在，但是，却都没有出来，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着吧，就等。”

渐月蓉长呼一口气，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火爆要强的性格变得很佛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