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务所的负责人是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的模样，他拿起桌上的照片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故作为难地开口：“您要查的这个人来头可不小，有点不好办啊。”

清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摆到他的面前。

男人看清楚上面的数额后，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笑嘻嘻地将支票揣进自己的怀里，“虽然不好办，但是也难不倒我们，这都要是查不出来，我们还怎么在这一行立足不是？”

“一个星期。”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开口，“我最多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后我要知道答案。”

男人唇角勾了起来，“您放心，既然收了您的钱，自然事情就会替您办的漂亮，一星期后我会把所有的资料都发到您的邮箱。”

得到承诺后，清欢不再说话了，拿着包站了起来，转身朝外面走去。

团建日的那天，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公司的清欢准时到了集合地，十分镇定地和组上的成员一起参加了团建活动，晚上聚餐的时候甚至还面不改色地接受了一轮员工的敬酒，唐糖是唯一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想起那天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无助和绝望，唐糖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拿起酒杯主动替她挡下了后面的酒。

聚餐结束后，大家都准备返回了，清欢在卫生间看着扶着洗手池吐的一塌糊涂的唐糖，不由叹了口气，“你的酒量本来就糟糕，还来逞强替我挡什么酒？”

“没，没关系的，多练练就好了。”唐糖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站直身体大着舌头说。

清欢心里清楚她是在担心自己，没有再说什么，将手里的苏打水瓶盖拧开，递给了她，然后转过身，轻声开口：“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唐糖脸上还滴着水珠，默默地喝了一口水，没有说话。

清欢见她没有说话，转头轻笑了一声，“放心吧，他还有那么多没有做完的事情等着我，我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倒下的。”

唐糖怔了一下，随即脸上就绽放出笑容来，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啊，这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顾清欢，那个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境，也总是能淡然面对的女人。

事务所的办事效率很高，丝毫没有辜负清欢出的那个价格，在还没到一周的时间，一封邮件就静静地躺在了清欢的邮箱里了。

邮件里的资料显示，和陈易冬撞车的那辆小货车司机在两天前就收到了一笔五十万的款项，并且这笔钱并不是直接打入他的账户的，而是转帐到了他岳父的账户里，转账到了的两个小时后，这笔钱就被全部以现金的方式取出了。

事务所有通过追踪款项来源的方式查出，这笔款项的转入方是S市一家贸易公司，而启达资本正是这家的贸易公司的股东之一，在转帐的当天早晨，启达的总裁宁静恰好又去了这家公司开会，她走后不久，那五十万就转到了那个司机岳父的银行账户里，听说那个司机因为这次的事故也被公司开除了，然后一家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清欢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银行的转帐记录，还有宁静进出那家贸易公司的照片，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心思竟然歹毒到了这种程度，她不是对陈易冬那么一往情深吗？什么样的人会对自己喜欢的人也能下这种狠手？

清欢握着鼠标的手指因为用力开始泛白，她抬头看着照片上宁静的身影，眼里泛起了红色的血丝，也许是时候该让这位天之骄女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都围绕着她一个人旋转的，她顾清欢也不是她可以随心所欲捏扁搓圆的人。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出了一个事情，启达旗下的蔚蓝汽车与朗沐合作开发了一款无人驾驶汽车。这款汽车的硬件部分是由蔚蓝汽车研发，智能和软件系统则是由朗沐提供。产品一经推出便风靡市场，才发布了首支产品推介短片就吸引了不少资本的注意——虽然，无人驾驶在这个阶段，仍然是一个奢侈的小众市场。

在拿到蔚蓝这款汽车的资料后，胡浩气得脸都涨红了，他直接在会议室里拍上了桌子，“抄袭，这绝对是抄袭，它的感知系统和避障系统全部都在自于我的设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几乎和我们的新产品一模一样。”

“但是别人在你之前发布了出来，世人只会以为是你抄袭，而不是他。”清欢揉了揉额角，然后挨个扫了会议室里所有人一眼，“现在我比较关心的是，为什么他们会赶在我们产品发布的前两周推出这款汽车？这套系统怎么会流到对方手里的？”

“公司里有内鬼。”叶珊抬起头，十分平静地开口，“而且这个人一定是研发部的人。”

“凭什么一定是我们研发部的人？”胡浩十分火大地开口，“这段时间公司的人员流动性这么大，每个部门都有新人进来，你怎么不怀疑是你们市场部的人干的？”

“托你的福，由于你之前的极度不合作态度，我们市场部的人对这套系统的了解都停留在初级的阶段，对于它的运作原理更是一窍不通，对方能提前我们这么长时间推出这款产品，说明他们得到这套系统的时间应不短了，否则不可能会在这样仓促的时间内将它运用在这款汽车上面，而当时有能力做到将这套系统完整出卖给对方的人，必定是对产品十分了解的，能达到这个水平的人，除了研发部外，不作他想。”

她说的头头是道，胡浩一时竟然无法反驳，只好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清欢没有说话了，只是看了一眼唐糖，对方立即点了点头，“我马上去整理这段时间研发部所有流动职员的所有资料，尽快找出最有嫌疑的人。”

散会后，回到办公室内，清欢站在落地玻璃前，伸手揉着突突发跳的太阳穴，在平复在心里那股急切的情绪后，她很快地镇定了下来，看来这次宁静是有备而来，先是陈易冬，再接着是自己，而且从一切事情发生的情况来看，她必定是早就开始酝酿着这一切了，一环扣着一环，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呐。

她转过身，拿起了手机，格外平静地拨通了一个号码，接通后，那边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来，“可真是让人惊喜啊，温迪，你居然会主动联系我。”

“我有事情想让你帮忙。”清欢的声音格外的平静。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又低低地笑了起来，“温迪，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长时间了吗？”

清欢顿了顿，没有说话。

“而且你应该知道要我帮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吧？”对方并不是很在意她的静默，自顾地继续开口问。

“我知道。”

“那就好，看来我们终于要达成一笔双方都满意的交易了。”弗兰克颇为愉悦地说道。

清欢放下手机，此时此刻，身边的一切，透明的玻璃窗、忙碌的办公室，外外边的流云和日光，还有身后那无数焦头烂额的人们——突然都令她觉得不太真实。她好像并不能太真切地感受到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公司功亏一篑的挫败，陈易冬生死未卜的悲痛，这一切似乎都不是那么的真实。

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叶珊推门走了进来，“温迪，针对这次抄袭事件，我做了个方案，你看看吧。”

清欢点点头，“你发到我的邮箱吧，别太在意这件事了，让大家继续努力，辛苦了。是我们的就一定会是我们的，迟早大家都会明白真相，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我先出去一趟，你替我盯着，有事给我打电话。”

叶珊看着她欲言又止，“温迪你……”

清欢温和地一笑，转身离去。

今天是S市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天这样蓝，云这样白。道路看起来，也显得格外洁净宽敞，由于圣诞临近，大到各处的商场，小到街边的小店，都贴满了圣诞的各种装饰，显得十分有节日氛围，清欢开着车穿过这个城市。当风拂过脸颊时，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和陈易冬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天空似乎也是这么的蓝。

一直开到了医院门口，连车钥匙都忘了拔。她懵懵懂懂地走进去，推开陈易冬的病房，这还是他转院回来后自己第一次有勇气迈进这间病房，他戴着呼吸机，十分安静地躺在那里，清欢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跪在床前，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上，周围是这样寂静无声，只有旁边滴滴响着的机器似乎还在提醒着床上的这个人还有生命体征。

清欢趴在床前，无声地留下眼泪来，心里蔓延着一股巨大的如钝割一般的痛苦。在他的面前，所有无畏的坚持都顿时溃不成军，这也是自己一直不敢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