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翊对清辞点点头,“放心吧,都没事,佑启已经脱险,凡凡都没晕过去,跟你一样坚强。”
清辞一口气松下来。
她哪里坚强了,就那一瞬,跟剜去身上血肉一般生疼,过往即使把人头颅削下来,她也不会晕过去的。可这一回,她是真的撑不住。
她现在越想越害怕,若有一日傅云从真的酿成大错,到了必须手刃的地步,杀了儿子,估计她半条命也就没了。
傅景翊扶她起来,贴着她耳朵说:“清辞啊,你就不怕失手?”
清辞翻了个白眼,“总射得比你准吧。”
傅景翊无奈笑了笑,道:“你看看他们日日同进同出如胶似漆的,可我拿箭对准了傅云从,李月皎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接受了凡凡,不代表爱上凡凡了呀。”
清辞为她辩解,“毕竟凡凡做过那样的事,实在很难叫人爱得起来,你还指望她出来给凡凡求情啊。再说了,这个时候她给凡凡求情,你也不信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也希望皎儿别傻。”
傅景翊无话可说了。
傅云从在被清洗伤口之余,还一直用余光看着黏在一起的父皇母后。
他们说什么谁也听不见。
都什么时候了,他疼得几度要昏过去,那一对父母还有心情浓情蜜意的在那里窃窃私语。
这时候,江太医到傅景翊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傅景翊微蹙眉头,“出去说。”
到了外头偏处,江太医才敢说出来。
“崔小公子的伤口有二次伤害的痕迹,像是箭支拔出来过,又插了进去,因而伤势比太子殿下重得多。”
这是何其歹毒的手法?
江太医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毕竟干下这事的是太子,过失伤人尚可饶恕,恶意将人虐杀天理不容。
傅景翊摆摆手,让他进去忙-
傅云从怎么都不肯吃东西,也不肯服药,直到李月皎来了才听话。
李月皎一口一口的喂给他,“他毕竟是崔佑启,皇上和姨母都疼他入骨,会罚你是难免的。不过这事儿也算过去了,你别再跟皇上母后闹了,喝药吧。”
傅云从乖乖喝了药,苦得要命的药咽下去,他却觉得甜丝丝的。
“那你呢,你有没有一点感动?”
李月皎顿了顿,点头,“我不想你这么做的。这下子,万一崔佑启醒过来了,还是会指认我的,你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傅云从揉了揉她愁眉不展的眉心。
“就咬定他看错了,反正箭是我的,我也认了,谁来追究你我跟他拼了。”
“表哥真好,”李月皎眼里有了泪,“可,纵使崔大人不计较,皇上和姨母那边还是过不去的,皇上多疑,他本就厌恶我了,这回更会认为我祸害你了。”
傅云从也焦心起来。
“那怎么办?”
李月皎毅然道:“我去姨母认错吧,崔佑启是我射中的,反正他也无大碍,姨母不会拿我如何的。”
“别,”傅云从抓住她的手腕,抓得紧紧的,“你去了,母后也射你一箭怎么办,你哪里吃得消,我这不也白挨了吗?”
李月皎面露苦色,“可是逃不过的,崔佑启醒来一定会说出真相的。”
傅云从眼眸慢慢低沉。
这确实是个大麻烦。伤害崔佑启的人,父皇母后都不会轻饶,连他都挨了一箭,若罪魁祸首是皎儿,恐怕代价会更狠。
他还在沉思之中,她突然靠近了,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
李月皎一双剪水双眸泪盈盈的,低声说:“谢谢你表哥,你做的我都明白,可该我承担的,总是躲不过的。如果我死在母后手里,也是应该的,你不要跟母后过不去。”
她作势就要走。
为了拉住她,傅云从的伤口猛地拉扯一下。
他忍着痛死死拉住她,双眸深深看着她,仿佛望进她灵魂深处。
“我会让崔佑启永远开不了口。”-
崔佑启的汤药里验出鸩毒。
傅景翊当即下令将所有接触过这碗汤药,这段时日进过崔佑启帷帐的人,全部抓起来挨个审问。
如此一来,竟有十余人。
江太医与皇上低语几句后,面向众人道:“此为鸩毒,用一片鸩鸟羽毛滑过,毒便入水。手触过羽毛者,手上虽不露痕迹,只要遇水肌肤便会即刻红肿。”
“试。”
傅景翊便下令一一试验。
杜曹也在这群人中,他是来替太子来看望崔小公主的。
快到他时,他神色显然有些慌张,双手在膝上不停摩挲。
傅景翊瞥了他一眼,道:“杜曹,你站到最后去。”
“为何要最后?”清辞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指着杜曹道:“先验他。”
傅景翊试图劝道:“皇后……”
“验!”
一声令下,杜曹疲软跪地,失措大喊:“皇上!小人不知这是鸩毒啊!皇上明察!”
傅景翊头偏到一边去,捏捏眉心。
幸而崔佑启的汤药在入嘴前,都会以银针试毒,否则此事无法善了。
清辞眸色极冷,“去叫太子过来。”
杜曹大喊:“太子不知情!都是小人自个儿的主意!太子没有想害崔小公子啊!”
“闭嘴。”
清辞心烦意乱,一脚踹在他胸膛,“要你多说?”
傅景翊有心把杜曹放最后去验,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办这事,只是看这架势,清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傅云从身着一身雪白的绸缎寝衣,就被担架抬来,一开始还想装傻。
满脸茫然:“这是怎么了?”
可杜曹这泣不成声的模样,也能猜出几分状况了。
他既然做了,就得想到能有这会儿被抓包的代价。
傅景翊没理他,先让后头一群低着头的通通出去。
又吩咐道:“把李月皎叫过来。”
傅云从立刻慌了神,急忙道:
“找她来做什么?!父皇,您不要对她有偏见。”
傅景翊置若未闻,一眼都没有看他。
傅云从转而求助清辞:“母后!”
“你急什么?怕什么?”清辞奇怪道,“只是叫她过来,不行吗?”
傅云从知道自己的反应不对劲,捂着伤口从担架上下来,跪在他们面前。
“父皇不就是追究,我射杀崔佑启又给他下药的事吗?我不想让皎儿看到,我是这样一个卑劣的人,还请父皇不要叫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