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海声音还算沉着,但是他眼神里的悲痛,悔恨却都一览无余。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恨了这个女人这么久,以至于连一张照片都找不到,什么物件都没有留下,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唯一在手边的只有林清留下的那本日记本。
可是那日记本,越看越让秦天海剜心的痛,痛到他窒息。
甚至连林清后来的样子,他都没有见过几面。
乔安笙一直都没有回答,秦天海以为她不肯说,他弯下了自己挺了半辈子的腰脊,就那么弯着朝向乔安笙鞠躬。
手紧紧的攥着乔安笙的袖子,都快攥成一把咸菜干了,他压着嗓子,甫一靠近,乔安笙都瞥见了他深色袖口处一片的艳红色。
隐约都能够闻到铁锈味。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眉头一皱。
他这是忧思过度,以至于呕血了吗?
“我只是想去看一眼……就看一眼,我没有办法了……”
秦天海盯着自己脚下的地板,他也是无计可施了。
因为他开始梦不到林清了。
从前偶尔的还能够在梦里见到林清,尽管大多时候都是看的并不真切,可是好歹能够见一面,但是现在……
他连这点办法都没有了。
乔安笙眼底浮起一丝悲凉,她喟叹一声。
“你这是何必呢,林清阿姨已经走了,她当时走的时候,不愿意见你,现在你这个样子,她肯定是更不愿意见你了。”
听着乔安笙的婉拒,秦天海抬起了头,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在他缓缓抬头的那瞬间,乔安笙都有些愣住了。
她好像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闪烁的泪光。
实际上,秦天海也确实快要哭出来了,他肩膀在颤抖,牙关紧咬,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极为悲伤的哭腔。
“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她……不肯见我,连梦里都不让我见一面,我只是想要清清楚楚的再看她一眼。”
秦天海周身环绕着一种死寂孤冷的气氛,面色本就差得像个死人,再加上这压抑的哭腔,着实有些惨不忍睹。
“求求你了,我保证,我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我就看一眼……我马上就离开。”
乔安笙轻轻的叹气,她扯出了自己的袖子。
“西郊墓地……”
秦天海死灰一片的眸子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蹭的一下亮了起来:“谢谢!谢谢!”
他几乎是对着乔安笙千恩万谢以后才离开,在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站住了脚步。
回头望着乔安笙,语气郑重:“砚琛就麻烦你了。”
秦天海目中无人的活了前半辈子,亲生的儿子,他都不曾正眼看过,到头来,报应不爽,这个儿子居然成了他最后的情感寄托。
说完,也不待乔安笙搭话,转身继续跌跌撞撞的就冲了出去。
乔安笙瞥了一眼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的悲凉。
了解了真相以后,秦天海这个人的灵魂就已经被林清带走了,剩下的也就只剩下一副躯壳了。
但是她转念又一想,现在秦天海的情况那里及得过当时林清的万分之一呢。
林清当时是束手无策的站在那里,看着秦天海去爱别人,看着秦天海去和别人结婚,她为这个男人隐忍了这么多年。
现在风水轮流转,也终于有人要尝尝个中滋味了。
乔安笙又兀自的叹了口气,提着手里的保温盒,推开门走进病房里。
一进门,就闻到病房里有股可疑的味道,像是某知名品牌的辣条。
乔安笙皱着鼻子,嗅了一下,犀利的目光顿时如同X射线一般射向了角落里缩着猛擦嘴角的乔愿。
后者在接触到乔安笙的目光以后,迅速的抹了两把嘴,把上面的辣椒油擦掉了,而后又把沾满碎屑的袖子往身后一躲。
鼓起个饕餮满足的笑容,对着乔安笙,甜甜蜜蜜:“咦,姐!你来了呀……”
秦砚琛住院的动静闹得实在是太大了,乔愿在秦砚琛住院后的第三天就得知了,死活都要来看。
乔安笙没有拦住,反正照顾一个也是照顾,照顾两个也是照顾。
索性一起照顾了。
只不过,乔愿孩到底是个孩子,心性天真,日常喜欢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零食,只不过他和乔安笙不同。
乔安笙是嗜甜如命,乔愿对甜没有多大的爱好,却喜欢那些包括但不仅限于各种的辣条,榨菜,海鲜条,虾酱等各种的零食
基本上是什么咸重口味,他就喜欢吃什么。
以前他自己一个人住院的时候,乔安笙对每个护士都叮嘱了一万遍,绝对不能够让他碰任何的这种垃圾食品。
护士也谨遵她的话,严格控制着乔愿。
而现在今时不同往日,有秦砚琛在。
乔愿常常是借着探望的名头来秦砚琛的病房里,趁着乔安笙不在,就躲在秦砚琛的病房里,偷拿着从护士那里央求过来的零食,大快朵颐。
秦砚琛只当他是个孩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纵容着他,有的时候还能够帮着他打打掩护。
这让乔安笙对着共同作案的两人,有些头疼不已。
她开始体会到当时秦砚琛日日去抓偷吃自己甜食的辛苦,可惜她那个时候还觉得秦砚琛天怒人怨,不做人事。
现在看着乔愿,她不得不感叹,真的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乔安笙面不改色,把手里的保温杯往桌上一怼,朝着角落里的乔愿就走了过去。
乔愿一看她脸色,暗叫不好,黑漆漆的大眼珠一个劲儿的往床上的秦砚琛瞅去,忽而惊慌失措的喊道:“啊!姐夫!你怎么了!姐夫!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完了,姐!你快看回头看看姐夫要不要我去喊医生!”
接触到乔愿的目光,秦砚琛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却还是很配合的入戏,蹙紧了眉头,咬着牙。
看起来还真的像是不舒服的那么回事。
乔安笙盯了乔愿一眼,转身回头又看了那边十分配合的秦砚琛一眼,冷笑了一声,她吹了吹自己的指甲,很是冷静道:“不舒服?那就先让他不舒服着!你身后是什么!给我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