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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2)
温书想起温庭曾和她说过沦为棋的命运,当时她以为是他和安公主成亲的事,现在看来,事情未必如此。
没想到,二哥还没迎娶公主,倒是大姐先出嫁了。
这样的事,恐怕他们之前都没有料到。
温书回到了新娘房,温夫人太过伤心,被丫头扶下去休息去了。新娘出嫁前母女的体己话,与平时母女的完全不同。温柔不但没有丝毫离家的悲伤,嘴角反而还一直挂着笑意。
尽管那笑意在温书看来,比哭还要难看。
大姐嘴上说得再坚强,心里其实还是难受的吧?就如二哥一样,她知dào
二哥此时是怎么想的吗,她又知dào
自己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总觉得这个郡公府有太多的秘密,譬如大姐和二哥的,譬如大夫人和大姐的,又譬如温家那个讳莫如深的大少爷还有那个一直未出现在众人视线的四小姐。是温铮太过风~流,还是命运捉弄?
温书身处局中,竟是全然看不透。
“舒儿方才出去了~”
“嗯,屋里有些闷,出去透透气~”温书想了想,又道:“我刚碰到二哥了,他正在弹琴……”
“是是吗?”
“二哥她让我回来陪陪大姐,说这次过后可能就很难相见了。”
温柔脸上的笑容忽的不见了,这世上,也只有她的二哥温庭能让她变色,也只有他能主宰她所有的喜怒。让她无法释怀。
温书仿佛听到温柔的心在哭泣,整个室内的气氛也变得很奇怪。幸好。温柔将给她着装的人都赶了出去,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的这一面被别人看到。
温书不安地看着温柔。她不知dào
自己该不该这么多事,也许她什么都不该说,应该什么都装作没看见。弄成现在的局面,是否太过残忍了?
只是,不想这两个人再这样下去,也不希望他们彼此遗憾。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温书也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心里一动,便这么说了。
“二哥他……他怎么样?”温柔从指腹间抬起头。哑声问身后的温书。
“啊怎么样?”
“……没什么。”
“二哥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琴声有着说不出的悲伤。我想,二哥一定也是舍不得大姐~”
“舍不得又怎么样,他又不会真的做什么。”温柔的脸突然恢复了冷静,很可怕,再没有一丝的感情和情绪。
“大姐?”温书被真切地吓到了,此时的温柔是那么的陌生。
“二哥他永远都是这样,他不想听见的、看见的,就永远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不管你做到如何地步,他都绝不会动摇。”
“……”
“二哥他真的好狠……他的心太冷了……”温柔脸上,一时间流露出深切的爱,和深重的恨。那种被感情和恨折mó
的样子。让温书心惊。难道感情真的可以让一个人这般痛苦,痛苦得仿佛整个人都已死去,只有一具行尸走肉。和满心的凋零和千疮百孔。
“大姐——”温书上前拥住温柔的肩,想温暖她内心的冰冷。她不想看到她这么难过。如果早知dào
会如此,她宁愿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看到。
温柔随即又笑了,轻轻拍了拍温书的手,“舒儿不要担心,姐姐没事。”痛到极致,就不知dào
什么是痛了。
她不是早就知dào
,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为什么还会有期待,还会有幻想。罢罢罢,过了今日,一切都过去了。
只是,就算心里再怎么恨,再怎么怨,她也是没办法真的恨二哥的。她可以恨世上任何人,唯独不能恨他。她忍心残忍地对待所有人,唯独不能这样对二哥。他曾经是她的全部,是她生命里最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她整个路程——
她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生活得很好,没有二哥的地方,所有的地方都是一个样。都是黑色的、没有光亮的。
“姐姐要走了,舒儿在府里要小心。你二姐和你二娘并非像表面上那般简单,你要小心提防——”
“……谢谢姐姐,我知dào
了。”
“在这府里,你什么人都不要信,包括咱们的爹~”
“……”
“二哥的话,虽然有时候很残忍,但不是一个坏人。他其实是一个很心软的人,从上次二哥出手救你,舒儿就该知dào
了。”
温书点头,最了解温庭的,莫过于温柔了。
“他要不是这样,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了。二哥有着太多的无奈,有时候不得已也会做些伤害别人的事,但最终痛苦的还是他自己~”
温书只有沉默,也只能沉默。
“我娘她也不是善茬,她要盯住一个人,对方不是下场惨淡,就是被她褪掉一层皮。我昨日已经跟娘说过,要她放你一马,不要过多与你为难。她答yīng
了,我娘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对我这个女儿,说话还是算得数的。”
温书不明白,温柔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这句话。大姐和大夫人,她们真的是母女吗?为什么怎么看怎么怪异。
有些话,怕是她这个女儿永远都无法对自己的母亲说的。再联想之前大姐和大夫人的相处状况,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总有什么在阻隔着,大夫人对这个女儿还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可是大姐,对大夫人似乎有着太多的隔膜和别的情绪。
算了吧,温书这样告sù
自己。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大姐这样待大夫人,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她这个局外人,没有资格评判什么。
她知dào
,大姐是真心为她好,她的嘱咐,自己也一定要放在心上。
“但也不要因此掉以轻心,女人的心思,总是难猜,而且也喜怒无常。我这个女儿说的话,未必就能一直被她放在心上。舒儿不要相信任何人,这其中也要包括大姐我。”
“不,大姐,我相信你,大姐应该知dào
的~”她要是不相信温柔,也绝对不会这么为温柔担忧和心疼了。
“我知dào
,舒儿的心思大姐都明白~”温柔对温书,何尝没有一点感情?要不是如此,温柔这么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跟温书说这些?她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向温书倾斜了。
或许是因为温书对她信赖的关系,她能够看出这个妹妹对她的善意,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相互的,没有给予,便没有回馈,更没有相知相许。
两人正说着,温媛和二夫人来了。温书站起身,将一包东西塞给温柔,希望她能随身带上,这些东西危急时候可能助她一臂之力。还有一些是治疗头疼脑热,感冒发烧,还有一些伤药,他们回景国的途中可能用得上。
温柔笑着接过,那一笑,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温书想,姐姐也许是知dào
她在外面的事的。不,或许应该这么说,郡公府的人都知dào
,只是怀着或这或那的目的,不明说罢了。
但其他人也就罢了,温媛和二夫人也对此事视而不见,放弃这个问罪她的好机会,还真是令她感到不解。
想不通的事暂时就不想,温书向来如此,她只要小心自己,别随便在外面闯祸,被他们捉到把柄,就可以了。
做完这些,温书就出去了,将时间留给她们。她和温媛母女不对盘,还是别呆在一室内了。
温柔带上门,望着不断奔忙的丫头和家丁,每个人似乎都忙得不亦乐乎,她们倒是真zhèng
清闲之人。
前面人太多,温书不想去凑那个热闹,最后干脆回了听梅轩。等大姐上花轿的时候,她再出来露个脸好了。该说的也说了,该交给大姐的东西也交了,温书反而有些无所事事。
路过温亮的院落,温书决定去看看亮弟。其他人都在忙,她一早上也没看到亮弟的身影,想去看看他。
温亮早早就起来了,正在院子里逮蜻蜓。温书倚在门边,看他一个人玩得好不欢快。
只可惜,温亮的反应永远慢半拍,温书在门边站了许久,每次都看到蜻蜓从他的指缝间飞走,空留亮弟在原地叹息:“好可惜哦~真的好可惜~只差一点点了~”
“亮弟——”温书摇头,笑着走过去。
“嘿!舒儿——”温亮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个猴子一样,双手蜷在身前,朝温书的方向蹦了过来。
“亮弟,干嘛呢?”
“逮蜻蜓啊!”
“逮蜻蜓干什么?”
“吃蚊子啊!”
“嗯,有蚊子咬亮弟吗?”
“呜呜,嗯!”温亮水汪汪地点头,捋起袖子,给温书看他被蚊虫叮咬的一排小红点,附带还加上可怜兮兮地一句。“好痛喔~”
眼睛眨巴眨巴,好像在对温书说着,“快来安慰我吧快来安慰我吧~”
温书对温亮每次的求顺毛求安慰的行为最没有抵抗能力了,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膏,为温亮擦了擦。
“擦了这个,很快就不疼,也不痒了~”
“嗯!”温亮二话不说将那个小瓶子收了起来,“只要是舒儿说的,就是真的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