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繁从宅子里出来一会儿了才平复下来心情,但心情一从她家三叔身上平息下来后她就想起了来这之前的那些糟心事儿,顿时也就不想回家了。
去了老太太家里一趟,老太太正跟人在院子边上的田埂上跟人说话呢,见着是她也只喊了一声就继续跟人说话去了。
祝繁本是想把事儿给老太太说一声,让出出主意的,但见她这会儿跟人说话没空,她到嘴边的话也就只有咽下去,最后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地待了一会儿后觉着实在无趣,就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又走了。
到了云妹儿家,云妹儿刚好从屋里出来倒水,见着是她就把人给招呼进去了。
“这是怎么了?麻媒婆不是去你们家说事儿去了么,你咋还有时间出来?”云妹儿给祝繁倒了一杯白水,懒懒地磕着瓜子,问。
祝繁也抓起面前的瓜子用手剥起来,有气无力地说:“说了,又走了,闲着无聊出来散散心。”
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回那个家,一想到要面对祝先生,她这浑身就不得劲儿。
云妹儿看她焉儿焉儿的,不由得挑了挑眉,问:“这是怎么了?谁欠你钱没还啊?麻烦精死了一个,你还不高兴啊?”
云妹儿也是个焉儿坏焉儿坏的,祝繁看不顺眼的人她也看不顺眼,说起话来自然也就跟着坏。
覃大牛进来拿小锄头刚好把她这话听了去,看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云妹儿却还是看出来他是不想她这么说话的。
云妹儿才不管那么多呢,瞪了男人一眼后看祝繁去了,覃大牛取了小锄头就出去了。
祝繁扔了一颗剥好的瓜子到嘴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边嚼边说:“麻烦精刚少了一个就又出来了一个,累啊……”
“又来一个?”云妹儿端到嘴边的杯子顿住了,“谁?”
祝繁看了她一眼,然后身子一侧瘫坐在了自个儿坐的那张长凳子上,“教书的祝先生啊。”
云妹儿一听,笑了,“他又怎么你了,都这个时候了,他应该没精力找你麻烦了吧?再说了,你最近不是也没惹事儿么,还帮他了。”
说完,云妹儿喝了一大口白水,继续剥瓜子。
祝繁连声叹气,半边脸趴在凳子上,也不管那是不是人坐屁股的地方,“其实我那也不是帮他说话。”
谁知道他会想那么多啊,她当时可没考虑那么多。
云妹儿一听,乐了,“你得了吧,你不那么想别人可不那么想,说说。”
祝繁一听她这幸灾乐祸的语气立马就给了她一个白眼,然后把今儿个在家发生的事给云妹儿说了说,云妹儿听完陷入了沉思,“你这……”
祝繁惆怅,趴在凳子上不想说话了。
云妹儿看着她,难得没有跟她说笑,“我觉得吧,你还是该回去跟你爹好好谈谈,你们是父女,哪来的隔夜仇,再说了,都这么些年了,你先前不就想让他多注意你么,现在他看到了,也晓得自个儿先前的做法不妥,你就……”
“打住!”祝繁一个翻身坐起来,没好气道:“行了啊你,怎么跟他说得差不多,就不能跟我站一边儿么?”
三叔也是,不开心!
“他?”云妹儿挑眉,随即就想到了,“好啊祝繁,这种事儿,你第一个找的竟然不是我,你这明显就是重色轻友啊。”
祝繁白了她一眼,“咋,不服气啊?”
云妹儿当即语塞,骂了句没良心,然后说:“祝华这几天太乖了,你还是当心点儿的好。”
反常即为妖,尤其祝华当天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了那样的话,光听着就觉得渗人。
“呵,”祝繁轻笑,“你当我傻啊?她那样儿我能不防着么,不过我也不能怂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只管出手我只管防,如此一来我也好光明正大地下手啊。”
傻子,还想给她下药,殊不知自己却是被那祝韶风给利用了。
“唉,”云妹儿叹了口气,很是惆怅地说:“要我说啊,祝华那小丫头片子真不是个东西,小小年纪就晓得耍手段,要不是你我都清楚她的为人啊,指不定就跟那些人一样被骗了,这会儿倒是好笑得很,当时跟你那么争人,如今人死在她身上了她却是不要了,真是个没良心的。”
闻言,祝繁忍不住笑,“不然你以为呢?她就跟她娘一样,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这种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说给云妹儿听,也说给她自己听。
善恶到头终有报,这简单得道理她比谁都清楚,她知道,自己终将一日也会为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所以她才要在报应来之前好好回应那人的心意,争取不给自己留遗憾。
云妹儿不晓得好友心里还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只当她说的是祝华跟曹春花,也就没多接话,当即给转了话题。
“话说,你跟你那三叔准备什么时候公开啊?你不是说他身子已经渐渐好转了么,那就可以办事儿了啊。”
提及自家三叔,祝繁的神情立马就变柔和了不少,却也很无奈,“算了吧,渐渐好转不代表已经好了,我想让他再好些了再说,何况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实在不宜公开。”
后山之事没有解决,百年祭有待商榷,祝韶风死了,祝华跟他的婚事,紧接着又是曹天娇跟张二麻子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的,总得给人喘口气儿的时间吧。
“说得也是,”云妹儿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就着这儿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半个时辰祝繁才回家。
因为上午的事,她回去后祝芙跟荷香少不了找她,对此,祝繁只表示自己不想说话,两人也就没有再多问。
祝繁原本以为老头子说了那些话,两人见面难免会尴尬,所以就想着在家的时候还是躲着点比较好。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躲,人老头子自己倒是先躲她了,明明就在一个屋檐下,但凡是她所在的地方,老头子就绝对不会出现,甚至连吃饭都是荷香端进屋子里去的。
祝繁瞧着荷香关门从老头子屋子里出来,翕了翕唇,继续埋头与碗里的青菜做斗争。
连着两日都是如此,眼瞧着明日就是祝华出门的日子,晚上荷香把饭端进屋子后出来就忍不住了,她说:“姑娘,你跟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明儿个就来人了,你俩总不能也这样吧?”
虽说是冥婚,但到底是占了个婚字的,也是要做礼的,做礼势必就有观礼的,而且还有各种繁琐的规矩,少不了要见面接触,这俩人这会儿你躲我我躲你的,哪成啊。
祝芙在饭桌上也想说话,但还是过不了她跟祝繁中间的那道坎,所以只动了动嘴,没把话给说出来。
祝繁吞下一口米饭,瞥了荷香一眼,“食不言寝不语,你家先生说的。”
荷香语塞,再想说什么,但见她好像的确是不会说什么样子,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第二日刚过寅时祝繁就被荷香跟叫起来了,说是要给祝华拾掇。
祝繁忍着满心的起床气说:“关键我不会啊,怎么给她拾掇,不是有祝芙跟你么,我能做什么啊?”
荷香看她这么的不情愿,当即就道:“我说祖宗啊,知道你能睡,但这睡觉不也爹分时候啊?外头都来人了,吵得跟什么似的也亏得你睡得着,我这儿顾着外头呢,大姑娘一个人在屋里忙不过来,你去帮着点儿,今儿个可出不得什么岔子,快去!”
说着,就已经把人给推到了祝华屋子的门口。
祝繁揉着眼睛转身往院子里看,耳边尽是他们叽叽咕咕说话的声音,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子烦躁,跺了跺脚还是进了屋。
屋子里倒是安静了些,只是屋里的味道却不是那么好闻,毕竟好几天都没通过风了,就算再有胭脂水粉的气息给遮盖,也不会好闻到哪里去。
祝芙正在帮祝华穿衣裳,是黑白相间的宽袖裙袍,里头的裹胸是白色的,胸前绣着一朵黑色的花,祝繁想了半天才想起那朵花名为曼陀罗。
黑衣白边的外衫,下身一片繁重及脚踝的裙子,腰带将小丫头片子本就纤细的腰勒得跟风一吹就要折了似的。
祝芙刚给她系好缠在裹胸上腰间的第一根带子,准备把那做装饰用的黑白长带绑在裙子上就算完事儿了,但奈何方才拿的时候不小心把那带子给掉在了远处。
祝芙走不开,抬眼见祝繁进来,便很自然地说:“繁繁,帮我把那东西捡起来给我一下。”
祝繁刚打量完屋子里的情况,听后顺着祝芙的视线看到了地上的带子,于是弯腰捡起来递了过去。
祝华面无表情,好几天不见,那张本就不大的小脸儿看着更小了。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先前祝繁还不信,然这会儿一瞧,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眼下祝华虽不是戴孝,但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却都是前所未有的素色,加之她皮肤本来就白,如今这般装着便更显娇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