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子把王成接回家了。

王成在临睡前嘱咐了李木子几次，明天一定要帮自己定好七点钟的闹钟。

同时他自己也艰难的爬起来定了几个闹钟。

每一次不管喝得再醉，他都会做此例行动作，也是工作习惯。

会议总算结束了。朱朗突然之间接到新职任命，他被任命为省机关事务管理局公务用车运行中心车辆调度科科长，这也就意味着他离开车队了，意味着在行政上正式结束了专职司机的职务。

而大李的职务没有变，但是专职给叶书记开车了，另外，从省警卫局调了一个“两毛二”过来接替大李开开道车。

这基本上就意味着朱朗已经远离这个驾驶员岗位了，远离权力核心了。

朱朗没有任何怨言，事实上他也不敢有任何怨言，这是袁喜文秘书长的意思，其实也就代表着叶书记的意思。

朱朗这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人走茶凉的感觉。

对于驾驶员来说，只要离开了“领导专职驾驶员”的这个核心职务基本上也就意味着和所谓的上层圈子告别了。

因为没有哪个真正的上层圈子会和一个远离核心的驾驶员打交道，在他们的眼里，这是浪费时间的。

很快，朱朗不再担任叶书记专职驾驶员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流传到安昌市体制内的各个角落、包括朱朗以前的一些朋友耳中。

于是乎，从这一天起，便没有了谁想约他吃饭。

以前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冷清。

这种心理落差一度让朱朗感觉到窒息，他甚至有点讨厌起大李来，哦，不对，甚至更讨厌起大李来了。

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不讨厌大李，那么势必就会讨厌起自己，那样的话，会把自己逼疯的，总得找个发泄口吧？

于是从这一天起，朱朗正式的在心底和大李较上劲了。

新的开道车司机就任，意味着新的保障班子组成了，也就意味着大李、王成要和这个新的哥们在一起磨合了。

可别小看开道车驾驶员，这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岗位。

在很多领导外出调研视察的行程中，开道车驾驶员具有整个路线的主导作用。

大李还好，至少这位新来的同志是他的老同事。

王成之前是绝没有跟他见过面的，或许见过面，但绝没有在私底下有过接触。

就连现在省委办公厅两三百号人，王成有一半人都认不全。

每次别人问他某某某是不是省委办公厅的干部时？他总要掏出手机，打开钉钉搜索一下这个名字，或者打开学习强国搜索一下名字，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单位的人。

于是理所当然的，大李便在中间充当起了润滑剂的作用，他这个润滑剂无比重要。

因为没有他，王成不可能快速的和开道车驾驶员搞好关系。

又是一个周末，前一周，叶书记从来没有提起朱朗这个人，就好像这个人就从来没有在他生命中出现过。这可能就就是体制内的残酷和冰冷。

王成明白，叶书记一定会想起朱朗，但他不能表示出来，体制内有很多感情都不能表示出来。

周六晚上，王成和大李主动约了朱朗吃饭。

虽然他们不确定朱朗会不会赴这个约。

但其实朱朗一直在等这个电话，他现在虽然是公务用车调度科的科长，但与省委书记的专职驾驶员比起来，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在省里，正厅级以上就有专车、专职驾驶员，这些人和车，公车调度科是管不到的，他能管的也只是平台上的流动用车。

所以“含权量”大打折扣。

当然也就没有人鸟他了，这儿必须强调一点，也有一些流动车驾驶员司机会巴结他，但那大部分都是聘用制工作人员，只要带编的，基本上就是按部就班、也不存在讨好他这类情况发生。

朱朗在电话里急忙说：“好的好的，你们发位置，我马上到。”

这一次，大李和王成把吃饭地点选在了一家比较知名的安昌菜馆，没有选择在大李自家餐厅是因为担心朱朗尴尬。

不得不说，大李和王成还是很细心的。

来到餐厅。朱朗明显憔悴了很多。

大李笑着说：“朱朗哥，你现在牛呀，全院子的驾驶员都归你管哦，不对，应该这样说——各省直单位的驾驶员都归你管。”

朱朗嘴角轻哼一声，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哪能跟省委书记的驾驶员比啊？以后还得你多照顾我。”

王成愣住了，他听出了朱朗这话的怨气，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事儿和大李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怎么能怨恨上大李呢？

大李倒也宽容大度。他微笑着回答：“我们理解你，我们是一辈子兄弟，不存在职务高低之分，你现在是公车保障科的科长，你同时还是我大李的兄弟，还是老弟的兄弟，你不要这么悲观，我是副处级干部，说不好哪天就调回警卫局去了，最后大概率还是要把你调回来使用。我认为叶书记此举只是想磨练你的心性，并没有完全放弃你，如果他真的想要完全放弃你的话，大可以直接让你去开公车，而不是让你成为一个科长，再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儿都有点破格了。叶书记肯这样做，绝对是欣赏你，爱护你。”

听到大李的这一番话，可能朱朗自知理亏吧，也就没有继续下去。他冲着王成抱歉地笑笑，王成让他做主位，他也没有推辞。

男人之间的友谊在酒精的作用下能够加速推进，几杯酒下肚后，朱朗的话也多了起来。

他搂着王成说：“兄弟，我同你讲，真的要少去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饭，以前吃惯了，现在冷不丁没有了？那种感觉是真难受。”

王成没有说话，他只是不断地劝朱朗喝酒。

因为在这个时候，王成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安慰朱朗，一个人一辈子的机会不会很多，有些机会错过了，可能也就真的错过了。

朱朗到底能不能回叶书记身边？谁都说不定，没有人能揣测透叶书记的真实意思。

这顿饭吃的比较尴尬，又比较活跃，好在大李肚量比较大，所以也不算剑拔弩张。

这顿饭吃完后，大李郁闷地说：“朱朗哥是把所有责任都怪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