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将白日的喧嚣一点点掩盖了起来。
漆黑的山谷里,一眼望去,远处的崖壁上,却有星点的光亮在闪烁,不知是不是人们常说的鬼火,让人看到便会心生惧意。
山洞里,一人坐在靠崖壁的巨石上,赫然便是消失了两个多月的慕风,而畏缩的躲在墙角处的,则是昔日的威远侯赵谆。
两人一蹲一坐,可气势上却差之千里,慕风就那么冷眼看着赵谆,脸似寒霜,眼中的怒气,也被墙角燃着的火把映衬得愈发明亮如星。
“你可想到,你也会有今日?”
手中的长枪划拉着地下的土,眼看着脚下的土已经松动了起来,慕风抬眼看着赵谆,打破了崖洞内的沉寂。
“我……我……”
不知dào
是冻的,还是有些害pà
,赵谆的嘴巴有些打颤,说出的话语,便断断续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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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t*,“慕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如今,宝藏已然被摄政王掘走,你这般禁锢着我,到底意欲何为?”
说罢,赵谆躲闪的低垂下了头,不敢正视慕风冷冽的眸光。
“近日无仇,倒是真的。可这往日无冤……赵谆,从前的事,你当真不记得了?要不要我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外面,慕风缓声说着,而赵谆瞬时变了脸色。
如今天气已经愈发冷了。而到了半夜,便更是慑人,若是还有避寒的猛兽过来此处,慕风年轻力壮又武艺高强,定然抵挡得过,而自己这把老骨头,怕是要葬身于此了。
如是想着。赵谆的心里,又哆嗦了一下。
呼啸的寒风在崖壁上吹过,偶尔便能听到高处有碎石跌落。而间歇传来的野狼嚎声,更是给崖洞里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惊悚。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既已落在你手里了,我赵谆也无话可说。动手吧。”
闭上眼梗起了脖子,赵谆厉声说着,可身子却如筛子一般的抖了起来。
“死自然是容易的,可是,你想死。却没这么简单。当日你是怎么对玉郎的,今日,我都会让一一尝尽,你放心,最起码这几日,你会活的好好儿的。”
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意,慕风的话语说的柔和至极,可随风飘来,却让人不寒而栗。赵谆睁开眼再看向慕风,顿时多了几分戾气。
“你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楚玉那个狗奴才?”
见慕风此刻并不打算杀自己,赵谆扶着崖壁站起身,打算寻个背风的角落躲避一会儿,勉强站起身,赵谆回头瞪着慕风厉声问道。
赵谆的话刚说完,便觉得膝盖一痛,再度跌坐在了地上,地上,一颗小石子滴溜溜的打着转。
此刻,饶是赵谆一直觉得费解,也终于明白,慕风追了自己这些日子,并不是要报昔日的仇,却是为了玉郎。
而受了这番教xùn
,赵谆再也不敢出言不逊的怒骂玉郎,可心里,却悲愤不已,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
脑中思来想去的转了半晌,赵谆的脸上,忽的浮起了一抹哀色,“因为楚玉,你怨我也好,怪我也罢,只叹我落在了你手里,我也再无法怨天尤人。可你莫忘了,当年,是谁救了你,又把你养大,要不是我,二十多年前,兴许你已经死在山脚下了。出谷的那日,你说过,此生要报答我的养育之恩,如今,你便是这样报答的?”
呼吸一滞,顿时想起了幼年的事,慕风的唇边,泛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你对我的养育之恩,早在你要置我于死地的那一刻,便尽数还给你了,否则,玉郎又怎么丧命于你手里?如今,你还厚颜无耻的来跟我说什么养育之恩?赵谆,别费尽心思的盘算了,这一次,你逃不掉。”
恨声说着,慕风起身走到了赵谆面前。
男子伟岸的身形,在昏暗的崖洞里显得愈发高大,赵谆坐在原地,只觉得那片阴影压抑的笼罩在自己的头顶,一颗心都似是要停止跳动了一般。
俯下身子看着赵谆,慕风沉声说道:“若是为了我自己报仇,许久以前,你已是我枪下的一缕幽魂,还能到今日?明日天亮,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最好知dào
你要说什么,否则,我不介yì
让你葬身在着山谷了,与猛兽为伴。”
说罢,慕风转身出了崖洞。
外面响起了野鸟惊起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没了慕风的脚步声,赵谆呆在角落里,一双手愤nù
的攥着,却不知dào
如何才能逃脱出慕风的禁锢。
等了许久,赵谆揉着发麻的腿脚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小心的挪到崖洞门口,朝外张望了片刻,也不见慕风的身影,赵谆大着胆子溜出了洞,顺着白日被慕风捉来的方向摸索着去了。
天亮的时候,赵谆终于出了山谷,看着面前平坦的田间小路,赵谆再也顾不得,大口的喘着气朝前奔去。
可没多久,听到身后有不疾不徐的马蹄声传来,赵谆心一沉。
回头去看,慕风就在身后十余步处跟着,一脸的平静,仿若自己不是逃出来的,而是被他带出来的一般。
心中的颓败,连同身上的酸痛阵阵袭来,赵谆任命的瘫坐在地上,抬眼看着慕风冷声说道:“老夫一生荣耀,即便最后几年流落在外,可也未曾受过今日一般的屈辱。即便当日做了那么多的事,在旁人眼中是大逆不道,该遭天谴,可老夫却从来不悔。老夫只悔一件事……”
微眯着眼睛等着慕风,赵谆厉声说道:“老夫只恨。等日没有派人将你赶尽杀绝,否则,老夫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赵谆故yì
激怒慕风的话,慕风又怎会听不出?
知晓他一心求死,慕风却懒得与他废话,当即纵马过来,将他抓起来吊在马屁股上。飞奔着朝前去了。
半日的功夫,便到了通州大营,侧头望去。东边的天尽头,一轮旭日才刚刚冒了个边沿。
许是慕风早已打过招呼,军营门口守着的侍卫见是他,当即退后一步让开了道路,慕风一路直奔,便到了刑房。
军营里从不设置刑房,而这一间,从一踏进去,赵谆就面色发白的抖了起来。
曾几何时。他也从大梁各处搜集这样稀奇古怪的刑具。那些不愿屈服的人,只要落在了他的手里,要么便是横着从刑房里出来,扔在乱葬岗上任凭野狗叼实,要么,就是屈从于他,成为他手下的工具。
包括,当日的玉郎。
此刻,赵谆才真切的直到。慕风是真的不想让自己死,他想让自己尝过楚玉受过的每一遭罪,将自己折磨死。
“你就是个恶魔……”
怒目相对,赵谆的眼中,尽是鲜红的血丝,衬着瘦削的面孔,显得如厉鬼一般的吓人。
“慕将军……”
门外进来了两个壮硕的士兵,恭敬的给慕风行了礼,然后站在一旁打量起了赵谆,那目光,似是在想怎么用那些刑具招呼他,赵谆不自禁的又抖了起来。
“便劳烦两位兄台了,别把他弄死了,回头,我请两位喝酒。”
慕风冲那两人颔首一笑。
“不敢不敢,慕将军客气了……”
那两人忙点头应道。
说罢,慕风便转身出去了,身后,响起了铁链拖动的声音,没等慕风走到大营门口,刑房里,便传出了凄厉的惨叫,让人只听着就寒毛顿立。
出了大营,慕风的坐骑,一匹雪白色的高头大马便昂首阔步的踱了过来,慕风拍了拍它的头,缓步朝前走去,一人一马渐渐的消失在了守卫们的面前。
不知走了多久,只见面前的景色越来越荒凉,而头顶,却是盘旋飞舞着的孤鸟,衬得四周多了几分寂静。
野草丛生,可都已经干枯,不过却可以想象,到了夏季,这里会是多么的郁郁葱葱。
似是已经来过此处,慕风四处张望着,待到辨别清楚了方向,大步的走了过去,没多久,在一棵榆树下,看到了一个小土堆。
土堆前,赫然立着一块简陋的木板,上面是鲜红的几个大字:兄长玉郎之墓,弟清风敬上。
“玉郎,我已经为你报仇了,待到来世,咱们还是知己,一如从前般亲如兄弟,好吗?”
从马背上解下牛皮囊,慕风蹲在墓前,打开盖子,将牛皮囊里的酒水,在墓碑前倒了一圈,旋即,举起牛皮囊冲墓碑一扬,仰头喝了一口,仿若面前是玉郎,在与他干杯一般。
深呼了几口气,慕风索性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看着身旁隆起的小土堆,絮絮叨叨的回忆起了从前的事,面上,从未有过的柔和笑容。
一下午,就在往事的追忆中过去了。
太阳下山时,远处过来了两个人,担架上,赫然是奄奄一息的赵谆。
“这儿,是玉郎的衣冠冢,这一世,你在此守护忏悔,为自己赎罪。你若是想逃,下场只会比今日更惨。”
看着眼带绝望的赵谆,慕风冷声说道。
“疯……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口齿不清的说着,赵谆的双手,无力的落在了担架上。
一日一夜,慕风坐在玉郎的衣冠冢旁没有动过,而面上的表情,已从之前的凝重,直至最后的云淡风轻。
待到离别时,慕风的身上似是陡然轻松了几分,便连眼底都含着几丝清浅的笑意。
再度纵身上马,想及即将回到都城,慕风的心里,却顿时火热起来。
那里有他深爱的妻子儿女,还有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有他未来美好的生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