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殿里,六角的龙翔九天浮雕鼎上,漂浮着丝丝缕缕的龙诞香,殿内静悄悄的,仿佛上古的永恒,让人心生肃穆,其他书友正常看:。
永成帝坐在金銮座中,看着手中澄蓝色封面的奏章,神情严肃的凝望了许久,不发一言,愈发让身边的奴才垂眉敛目,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过了许久,永成帝轻轻的放下奏章,靠在椅背上,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苏平走到案桌前细声通禀道:“皇上,六殿下来了……”
“宣……”
笔直的坐起,永成帝深不见底的眼眸直直的看向大殿门口,其他书友正常看:。
门外,六皇子狠狠的捏了捏拳,像是给自己支撑的气力一般,抬眼看了一眼上首处的永成帝,深深的呼了几口气,他迈开步子踏进了大殿。
“儿臣叩见父皇,愿〖@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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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六皇子拜倒在地,朗声说道。
“平身吧。”
“谢父皇。”
俊朗的容颜,依稀能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可那眉眼,却是像极了宛贵妃,通身的清冷,更是像极了。
永成帝静静的打量着他,走下龙座来,亲切招呼着:“走,去偏殿吧,咱们父子俩好些年没好好说话了,一边喝茶一边聊……”
永成帝的背影很宽厚,迈出的步子也极是稳健,六皇子微微一愣,跟在他身后进了偏殿,一旁,苏平早已招呼小太监沏好了茶,将紫砂壶放在小铜炉上。唤了小太监一前一后的退出了偏殿。
“你的奏章我看了,写的很好,可见这些年是用了心的……”
沉声夸着,永成帝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知dào
,上书房那些夫子来朕面前告你的状的时候,朕有多为难。许夫子力保你,说你是大才,不应拘泥于小节,而陆夫子却说严已律己方能成大事,那两个人争起来。能把朕的乾安殿屋顶给掀了……”
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永成帝如同平常人家训导儿子的父亲一般,亲切,随和。
指了指炕桌前的紫檀花椅,示意六皇子坐下。永成帝将茶碗端给他,定定的看着他说道:“奏章写的好,是一回事,书迷们还喜欢看:。可真zhèng
付诸于行动,却是另一回事。你要去边关军营中历练几年,有这样的想法,朕很欣慰……可朕不会同意。”
“父皇……”
“砰”的一声。飞快的将茶碗放在一旁的条桌上,六皇子站起身跪在永成帝脚边疾声说道:“父皇。儿臣并不是一时莽撞才如此行事,儿臣等今日已等了十六年,请父皇酌情考lǜ。”
叹了口气,永成帝轻声说道:“你母妃的一片苦心,你可能体会?”
不待六皇子回答,永成帝轻声说道:“她唯有你一个儿子,平生最大的愿望,也只是希望你能在她眼前平安长大,快活一生,若你去了边关。一旦战事起,莫说快活,便是平安都是最大的奢望了……”
挺起背。六皇子抬眼看向永成帝,沉声说道:“父皇。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若不能自保,还谈何成事?儿臣就是因为体会了母妃的这一片苦心,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儿臣若是碌碌无为,等到年满二十去了封地,做一个闲散的富贵王爷,那样,父皇和母妃大抵心内安定了,可儿臣不愿……儿臣希望,总有一日,儿臣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为父皇开疆护土,为母妃遮风避雨,这偌大的后/宫,不会再是母妃忌惮或是担忧的所在,而是她守望父皇和儿臣的家园……”
见他执拗如此,永成帝眼中露出了一抹欣慰,口中却坚持着说道:“你才十六岁,可以晚……”
还未说完,就被六皇子迫切的打断:“父皇,林大将军十二岁便已上阵杀敌,十六岁时,他已是军营里的一个千总了,便是父皇,十六岁时也已代替祖父去边关巡兵……父皇,我大梁的将士,有几个,不是自小厮杀长大到了今日,荣誉总是伴随着艰辛的铁血生涯一起的,儿臣不怕,父皇……”
叹了口气,永成帝伸出手拉起了他。
看着已与自己一般高的儿子,永成帝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朕很高兴,可是,你是皇子,大梁的疆土,自有忠心耿耿的将士浴血奋战,你不必亲力亲为。”
扶住永成帝的臂膀送他坐在炕边,六皇子站在他面前沉声说道:“父皇,大梁有这么多的将士,是父皇之福,可儿臣说句不孝的话,父皇百年后,这些劳苦功高的将士,可还会一如往前般忠心的为太子皇兄守护疆土?”
浓眉微耸,永成帝面色不变的抬头看着六皇子坚毅的面孔,不再做声,而手指,则轻轻的叩击着炕桌边缘。
“儿臣知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历朝历代,功高震主的武将,若是存了叛逆之心,怕是更不好对付吧?远东大将军如今军权在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日若是他起了不轨之心,父皇自然有把握调派其它将士抗击,可若是太子皇兄登上皇位,一应将士均是父皇昔日的臣属,若他们意图不明,太子皇兄又该如何?”
沉声说着,六皇子忽然放缓了声音说道:“父皇,儿臣不是怀疑太子皇兄的能力,太子皇兄将来必定会如父皇一般,做个英明睿智的君主,儿臣所说的,是万一……可既然有能力,父皇为什么不把这种万一早早的扼杀呢?”
说罢,六皇子再次跪倒在地,表决心一般坚定的说道:“儿臣知晓,九月底远东大将军将再次回去镇守边关,儿臣愿追随林大将军麾下……”
“启暄……”
轻声唤了一句,永成帝顿时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一时间。父子二人一坐一跪的僵在了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永成帝深深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你起来吧,让朕再想想……”
挣扎着抬头看了看他,六皇子站起身坐在紫檀木花椅中,轻轻的端起茶喝了一口。
碧绿的茶叶,如同一个个笔直的银针一般,直直的垂立在水中,茶水沁入心中,那丝微微的苦涩。却顿时让烦乱的心神渐渐安定了下来。
永成帝看着那个面容有些稚嫩,可表情却万分执着的儿子,轻声说道:“当日,你甫一出生,你母妃就跟朕求过。这一生,不为皇位,不为强权。只要你能平安长大,做一个闲散的富贵王爷,她便安心了。朕也如此……这么多年,你母妃心里的苦。怕是朕,也不能体会万一。你吃的苦。朕看在心里,却放任不管,你可曾怨过?”
犹豫了一下,六皇子点了点头,诚实的说道:“在皇子所的那几年,除了乳母待儿子好,其它的嬷嬷和太监,总是欺负儿子,那时候,儿子怨过。可后来大了,儿子不怨……”
六皇子深深的呼了口气,目光孺慕的看着永成帝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父皇和母妃的一片苦心,儿子能体会……”
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由的让永成帝又抬头深深的看了六皇子一眼。
“你能这样想,朕心大安。”
永成帝朗声说道。
思量了许久,一回头,见他仍旧目光灼灼的紧盯着自己,永成帝不由的哑然失笑,一边打趣的说道:“若朕答yīng
了你,朕的耳根,怕是不得清净了,你母妃不会放过朕的……”
明朗的笑容展现在脸上,六皇子顿时觉得,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渐渐的舒缓了下来。
放松了后背依靠在椅背上,六皇子不再做声,一旁,永成帝却语气轻柔的问道:“将来呢?你是怎么打算的?”
抬头看了永成帝一眼,见他神色肃穆,六皇子素正表情,沉声回道:“父皇,林大将军已老了,他手里的军权,迟早要交出来的……儿臣志在做一个将军,为父皇,也为太子皇兄守护疆土,即便儿子能力不足无法胜任,最起码,儿子能在前线做父皇的眼睛,知dào
哪些人可以为我所用,哪些人应该远离,其他书友正常看:。”
赞同的点了点头,永成帝像是做了决定一般的朗声说道:“朕给你这个机会,但是,朕也不能不体谅你母妃,所以,两年,朕给你两年的时间,到那时,凭你的军功,再来跟朕谈条件,如何?”
见永成帝答yīng
,六皇子面色欣喜的站起身跪在他脚下朗声谢道:“儿臣叩谢父皇圣恩,儿臣必定博出个前途,绝不辜负父皇今日的信任……”
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起身,永成帝目光柔和的看着他轻声说道:“凡事尽lì
便可,朕是你的父皇,先是父亲,然后才是皇上,做父亲的,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的长大成人,而不是用命,去为自己博什么前途。”
眼中隐有泪气,六皇子低垂着头掩饰着,重重的点了点头。
“去吧。”
叹了口气,永成帝说道。
“父皇……”
眼中显出一抹犹豫的挣扎,六皇子低声请求道:“父皇,这件事,先别告sù
母妃,等大军出征之前再让她知晓,可好?”
面色微变,永成帝的脸上,浮出一抹不解。
“儿臣心意已决,不愿让母妃这些日子跟着难过,到那日离别后,母妃心中即便难过,事已至此,也会尽快调整过来。这一次,是儿臣最后一次让母妃难过,此生,绝不再有。”
说至最后,六皇子的话语,已坚硬的铿锵有力。
点了点头,永成帝的眼中,浮起了一抹又是欣慰又是担忧的神色,似乎只有在这一瞬,他才真zhèng
看懂了这个一向清冷疏离的儿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