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一遭带着杀机的下马威,月宁安这个主人,终于踏入了乌堡的正厅。
正厅内,三位年过半百,满头华发的老者,分左右两侧坐着,见到月宁安进来,三人没有拿大,起身给月宁安行礼:“见过家主!”
“三位长老免礼。”月宁安的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双眼清亮坚定,看人时透着无形的威严,哪怕她脸上还带着笑,也没有人敢轻视她。
“多谢家主。”三人起身,却没有动。三人当中为首的那一人,再次向月宁安作揖:“那些小崽子出去迎家主,是乌堡的规矩,每一位家主来都是如此,希望没有吓到家主。”
月宁安上前,虚扶了一把:“大长老想多了,就凭他们还吓不到我。倒是我突然前来,不知吓到了几位长老没有?”
吓的直接策反她的护卫,让护卫设计杀她,三位长老还真是……
也不知是胆大,还是胆小。
说他们胆小,他们明知月家家主手中,握着他们的命,却又敢背叛她。
说他们胆大,却又不敢直接除了她,让她活着走进来,真是……叫她失望呀。
她还想见识一下,父亲口中武林第一魔头驼背僧的厉害呢。
“家主说笑了,家主前来,我们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吓到。”大长老滴水不漏,不露一丝破绽,侧身让了一步,请月宁安上坐。
月宁安轻笑了一声,没有推让,直接在上首坐下,同时也招呼其他两位长老坐下。
四人落坐后,给月宁安带路的灰衣老者,就悄悄地退了下去,月宁安扫了一眼,只当没有看到。
“不知家主来乌堡,有何要事?”月宁安一落坐,二长老就开口问道,一点也不客气。
月宁安脸上的笑意一收,冷着脸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家主莫怪,小人只是听说……外面乱得很,皇城司的司卫都到江南了,家主这个时候来乌堡,是不是不太妥当?”二长老并没有被月宁安的冷脸吓到,请了一声罪,就诘问起月宁安。
“不妥当也没有办法,三位长老不去青州拜见我,我只能来江南看你们了。”月宁安正襟危坐,一手放在身侧的小几上,脸上俱是冷意,显然是不快了。
三位长老不慌不忙地反问:“家主,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我等并不知,家主是何时接任家主之位的。”
“没收到命令?”月宁安怒极反笑:“我收到了你们的账册!还收到了你们哭穷,要钱的消息!”
“家主,主家已有十余年,不曾给乌堡拨银子、粮草,我等实在撑不下去了。”大长老的话中,隐有埋怨。
“这十年,老钟他们送来的金银少了吗?”没拨银子、粮草?
金银珠宝不是财物吗?
月家没有拨银子,但也没有断他们的供应,可他们是怎么做的呢?
十年间,只往船上送了两百余人,除去心思不定的,其他都是半桶水。
这十年,新手上船死亡率高达八成,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的事,可见这十年,他们送去给老钟他们的人,有多差。
除去老钟那边不满外,各地商行的管事也很不满。
这十年,月家的探子还是当年那一批在用,新培养的探子总是出这样那样的问题,甚至还暴露了他们几个情报点,害他们损失惨重。
这十年!
乌堡不仅没有一点贡献,反倒不断地拖月家各处地后腿。
当然,这些都不是月宁安,冒着被赵启安发现的风险,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乌堡的原因。
她会来,是因为……
她帮陆藏锋,盘查香血海从江南运走多少粮食时,发现香血海从江南粮仓买到的粮食,远没有江南卖出去的粮食多,顶天只占了江南粮仓卖出去三分之一。
换方之,江南粮仓售出百万旦粮,香血海只买到了三十余万旦,余下的六十多万旦,去哪了呢?
月宁安想到,钟叔在船上跟她说提过,这几年乌堡送到船上的人越来越少,而且七成都是不得用的人,看着根本没有受什么训练,但是……
她一盘账,却发现乌堡这十余间,花费却只多不少。
那么多银子,花到哪里去了?花在了谁身上?
还有,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可没有发现乌堡没有人……
乌堡养的人没有减少,送去给老钟他们的人却不断减少,那么人去哪里了?
月宁安想起,在船上的时候,老钟告诉她,香血海不知从哪里,收拢了一批人水性极佳的船手。
要不是有这批人支持,香血海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海上做得这么大。
但是……
陆藏锋带人攻打香血海的青鱼岛,却没有发现老钟说的那批,水性绝佳的船手。也没有找到,香血海这几年陆陆续续,从江南买走的粮食。
甚至,在青鱼岛这个老巢被灭后,香血海仍有带着江南望族那批人出海的底气,这让月宁安不得不怀疑……
香血海还有底牌,一张藏得更深的底牌。
除了这些外,还有那两条死在陆藏锋手中的大鱼!
能将深海的鱼,引到浅海来,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他们月家的人能做到,但她绝不认为,香血海这个在海上,发展没有几个人,能在老钟的眼皮下做到这一点。
香血海背后,肯定有人相助。
月宁安不想怀疑自己的人,也不想轻易毁掉月家先祖的心血。是以,她冒着极大的风险,亲自来了一趟乌堡。
结果……
看着从一进来,就处处没把她放在眼里的三位长老,月宁安垂眸,掩去眼中的冷意……
乌堡的这三位,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也不知,是寻不到理由,还是看月宁安真的动怒了,三位长老没有再狡辩,而是果断的认真,直言自己无能,没有办好家主交待的差事,是他们老了。
老钟送来的珠宝,都是登记在册的,三位长老无法狡辩,他们也干脆,起身向月宁安请罪,可是……
不等月宁安说什么,三人就倚老卖老的开口:“家主,我们三人管着月家乌堡四十余年,为月家培养了无数船手、探子。现在我们年纪大了,不终用了……花了银子也培养不出家主要的人,是我们无能,我们不什么好说的。肯请家主看在我们三人,这四十余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准许我们回家荣养。”
嫌他们花钱多?
嫌他们不卖力?
怀疑他们别有二心?
那行,他们不干了!
一个小娘子,叫她一声家主,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他们在乌堡四十余年,乌堡上上下下都是他们的人,怎么挑人、怎么选人,怎么培养人,都是他们三人亲手操办的。
乌堡里的每一处,他们比月家家主还要了解,他们不干了,月家的乌堡也就废了。
“你们……这是在威胁我!”月宁安气笑了。
她还没有开始算账,这三人就拿撂摊子不干,来威胁她,真当她无父无母,就好欺负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