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熙嫔娘家宣读圣旨的活儿不少太监抢着干,最终落在了秦公公头上,他想跟熙嫔卖个乖,结果按着所记的地址去到云府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那是个长长的胡同,里面都是些一进的破院子。
自打认了苏总管当爹后,秦公公开始了人如其名,八方来财的滋润日子,在宫外也置办下了自己的院子,比这儿气派得多。幸好,看见他的穿着后,有邻居好心提醒他:“可是来找云家的?就在前边儿那户。”
秦公公去敲门,是一个丫鬟开门。
他客气地道出自己身份后,问:“请问夫人在府上吗?”
“请稍等,我这就去叫夫人出来。”
丫鬟稀奇地看他一眼。
秦公公被她毛躁的言行弄得无语,心里直摇头。
丫鬟没规没矩的,买回来的价格估计很便宜。
听闻有太监来访,云夫人一脸局促地走了出来,还想问可是熙嫔在宫里出了什么事?那白
净的男人就先向她请安行礼,口称安人。
云夫人慌张回了个礼,没明白安人是什么人。
她丈夫是国子监主簿,满打满算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小官,他在这位置上干一辈子,也不可能让妻子诰命加身。安人是六品诰命,说来比他夫君还要高一级。
“熙嫔娘娘自入宫后用心侍奉皇上,深得圣意,这回更是救下了落水的大皇子殿下,能教出这样出色的女儿,都是安人您的功劳啊!”
秦公公耐着性子地跟她解释了何为安人。
诰命她是知道的,戏文里都有写呢,她夫君刚入官场的时候也说过“娘子日后等夫人给你挣个诰命”的豪言壮语,她只当是情话一笑置之,后来夫君发现官场艰难,也渐渐不提了。
“以后有了诰命,夫人就能享有官府发的月俸了,这多是一件羡煞他人的美事!逢年过节的,也能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见到熙嫔娘娘的机会也多了。”
云夫人家穷,手里没置办下可以佃出去的田宅,云府唯一收入来源就是丈夫的月俸。
之前,则是女儿从宫中贴补娘家的钱财。
云夫人觉得宫中花销多,府中虽没进项也没大消费,就和丈夫商拟好了将女儿送回娘家的钱攒下来,万一女儿有急用,他们也能掏得出银两,所以只取了一部份出来改善生活,也买了个丫鬟,府中粗使活计就不必她亲自操劳了。
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上六品安人!
而且是托女儿的福。
这得是多大的本事啊!
只是,她随即担忧起来:“请问公公,熙嫔娘娘可还安好?”
云夫人分明记得女儿是不谙水性的。
不过,救人方法有许多种,即使是熙嫔发现了落水的皇子,她命人下水援救,功劳也是归到她头上,所以云夫人太过怀疑。
“娘娘经过太医诊治并无大碍,不过皇上也免了娘娘的请安,每日补品不断的休养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女儿无事,云夫人才放心地高兴起来,听见那白净太监说要宣读圣旨,她和丫鬟赶紧跪下接旨谢恩。秦公公宣读完圣旨后,就将六品的诰命服饰交到她手中,而他身后那四个太监则将后面的金银绸缎布匹都往里搬,秦公公公垂询:“安人想将赏赐放在何处?咱家都让他们给您安排好了。”
“对对对,都放在厅里就行,横竖家里也没多少地方。”
云夫人乐到一半,猛地想起来得给辛苦钱,她让秦公公稍等,进屋拿了银两塞进荷包里递给他:“辛苦公公跑一趟了。”
要说这银两啊,秦公公是看不上的。
他出宫一趟,给府邸里的女人带的就不止这点。
但对方是六品安人,是熙嫔她亲娘!他立刻笑得见不着眼,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咱家的本份,安人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娘娘?宫外的物品不好带到宫里去,咱家能做的,也就带两句话了。”
要说秦公公今日就为带这两句话回去的也不为过。
嫔妃鲜少有机会见到家人,能捎句话已是抚慰,必定能在熙嫔娘娘那儿得个好印象。
“有有有,真是有劳公公了!”
云夫人不懂个中利害,只觉得太监并不像传言中那般奸诈狡猾难相处,她说:
“府里一切都好,银两我没不舍得花,买了个叫砚儿的能干丫鬟,娘娘送来的补品我都有吃,娘娘不用担心我苦着自己了,你爹还是老样子。娘娘在宫中务必要谨慎,凡事不要争先逞强,护着自个最重要,早点怀上龙嗣好在宫中有安身立命之本。”
……
秦公公回到宫中,第一时间去咸福宫跟云皎转达了云夫人的话:“夫人领了旨之后,奴才提醒夫人有什么话都能让奴才转达,这不就问对了,还真有!”
他在熙嫔面前刻意卖好邀功。
贡眉给他送了辛苦钱,这回份量实在许多。
云皎抿着唇不作声,眼圈儿渐渐红起,半晌才道:“劳烦秦公公跑这一趟了。”
“哪儿的话,能为娘娘效劳,沾沾娘娘的喜气,是奴才的有福呢。”
看见熙嫔伤怀,秦公公很识趣地退下。
她曲膝坐在榻上,第一次觉得进宫不错,娘亲的身体一向不算好,爹的月俸大多花在妻女身上,她入宫时常得到赏赐,对家里生活大有改善,如果在宫外普通地嫁人生子,对方多半不愿意让她帮扶娘家。
“雪芽,给我换身衣服,我得去谢恩。”
“娘娘还疼着呢!”
“没早上那么疼了,放心吧。”
云皎坐步辇去了乾坤宫,皇帝正接见大臣,让她先行回去或者在偏殿等一会。见皇上有事要忙,云皎也不是想来邀宠,便在外面磕头谢了恩就回去了。
当夜,云皎翻开最初始存下的一个档,伏在娘亲膝上哼哼唧唧的撒娇:“娘亲,你女儿马上要进宫让你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
“娘亲只要你平安,别跟那些娘娘争,我们皎皎哪里争得过啊。”
娘亲的手温柔地盖在她的头上。
云皎:“你别不信,你女儿进宫后拳打江嫔,脚踢皇后。”
云夫人的手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巴,轻微的责备道:“进了宫可不许胡说八道。”
同一时间,未央宫的皇帝看着身侧突然出现的江嫔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都多久没翻江嫔的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