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在教育的过程中，其中必然有漏网之鱼，必然会可能存在一两个极端自私的个体。”马宁泽见皮尔斯沉默良久，便继续说道。

“而我的智环，便是为此而生的。”马宁泽说着，指了指手上的智环。

“从个体的生活中，去分辨個体是利他还是利己的存在，这样就有助于我们选拔一个公平公正的，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来分配人类的蛋糕。”

“为此，我们就必须要冒着，可能存在的，隐私泄露的风险。”马宁泽说到这里，便再次笑了笑。

“反正……现在的人，也不存在什么所谓‘真正的隐私’了吧？”

“对那些上位者而言，如果他们真的想知道你的隐私，你还能守住不成？”马宁泽意有所指的说道。

“……”皮尔斯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如何保证分配算法的公平性。”马宁泽摇摇头。

“我们天人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财富分配算法，就一定是绝对公平的。”

“但这世界上也不存在绝对公平的可能。”

“我们只能说，这种公平，一定是我们在实践中得出来的，在详细的参考过了地球联合原三大理事国的财富分配后，按照我们自己的想法，还有超级计算机的修正，得出的结论。”马宁泽说道。

“这种分配方法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正相反，我会让超级计算机中的超级人工智能，让它会时时刻刻的关注整个社会的财富流向。并且针对各种问题，对相关的专业人员提出这些问题，并拜托他们解决。”

“只要我们能保证分配资源的人不存在私心，那么当然就可以保证资源分配的合理性。”

“……”皮尔斯听完，数次皱起眉头，却又再次放下。

“马尔……先生。”皮尔斯终于艰难的说道。

“你说人决定社会，社会决定人……那这样，是否就代表着，如果人不改变社会，社会就不能改变人……”

“如果社会不改变人，人也不会再改变社会……”

皮尔斯痛苦的捂住脑袋。

“如此说来，岂不是说……我们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岂不是代表了……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痛苦的轮回了吗？”

“……”马宁泽无语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皮尔斯，你的话，让我想起了……过去，有人曾经问过我的问题。”马宁泽看着眉头紧锁的皮尔斯。

“这个问题，就是所谓的电车难题。”

皮尔斯抬起头，愣愣的看着马宁泽。

“在解决电车难题的时候，你一定会发现，做出选择的人，在题目本身上，无论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其结果，都指向了一个方向。”马宁泽继续说道。

“那就是，人类都成了输家。”

“如果这个难题本身是用来为难人的，是用来进行所谓的考验人性的。”

“那么站在这个角度，这个难题是非常成功的。”

“但，我们坐在解题的角度分析，伱就会猛然发现，这个难题却是一道臭题。因为你无论做出哪一个选择，人类都是输家，无非就是死一个人和死五个人的区别。”

“如果说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必须跳出问题本身，从更高的角度去看待它，分析它和解构它。”

一旁看热闹的牧之没有任何意外的摸着胡须。而皮尔斯却是再次一愣。

“……你请说。”皮尔斯立刻说道。

“我现在假设你手里有一种高科技产品。”马宁泽说道。

“它可以让你指定的任何一种物品，或者任何一个目标，在顷刻间，这个东西的动能和质量，同时在宏观物理世界归零。”

“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所谓的电车难题已经不攻自破。”

“因为这个科技产品，可以让一辆四百吨到五百吨重量，每小时360公里高速行进的电车，在一秒内，被人类用一根小指头就能停下！并且不会伤害到动车内部的任何结构和人类。”马宁泽平静的说道。

“不可能！”皮尔斯摇摇头。

“这是小说中YY的魔法物品，不可能存在。”

马宁泽笑了笑，没有反驳。

因为这个东西，他已经给它取名，叫太阳炉了。

“皮尔斯先生，你已经输了。”一旁的牧之却突然出声道。

“马尔先生只是要求你，站在更高的层面，去看待问题。”

“更高的……层面？”皮尔斯依旧茫然。

“石器时代的人类，不可能想象的了现在人类能驾驶一台几十吨重的机动战士。”牧之微笑着说道。

“他们只会觉得，这是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

“现在的人类，也不可能想象，未来的人类科技，能到达何种地步，不是么？”

“……”皮尔斯张开嘴巴，半天合不上。

马宁泽倒是惊讶的看了牧之一眼。

【他……看了天人多少书籍了？】马宁泽暗道。

但眼下，还是需要将皮尔斯的思想颁正。

“人决定社会，社会决定人。皮尔斯先生，这个命题阐述的是人与社会的关系，可是决定人之所以为人的，难道就只有社会了吗？”马宁泽看着茫然的皮尔斯，认真的说道。

“错了，是人类创造出的所有东西。”

“所谓的社会，只是人类创造历史的一部分。”

“除了社会，人类还创造了艺术，宗教，科学等等客观存在。”

“所以本质上，答案早已揭晓。”

“你要跳出这个问题，从更高的层面上去看待它。”

“只有当我们发展出足够的理论基础，只有我们发展出足够夯实的基础生产力，我们才能决定修改自己的上层建筑，才能倒逼生产关系发生改变。”

“天人对外宣发的书籍中，早已经提到了一个名叫《辩证唯物论》的理论。”

“我们认为，人类的历史早已经告诉我们，是物质先决定意识，意识才能反过来决定物质。”

“是生产力先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才能反过来提高生产力。”

马宁泽高声说道。

“否则的话，人类历史的这一切变革都不会发生，正如封建王朝的皇权至高，科举取士，士农工商等等职业，不会诞生在部落时代。”

“资本主义的金本位，石油本位，货币锚定，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等思想，亦不会在封建王朝，皇帝高度集权的时候出现一样。”

皮尔斯听完后，神情十分的……精彩。

“那……牧之先生的问题呢？”马宁泽见对方久久不语，便转过头，却看到，牧之此时已经拿起了一个电话，开始拨号。

“你稍等我一下，马尔先生。”牧之对马宁泽点点头，随后拿起电话。

“老顾……”牧之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我已经和天人接触了……”

“对……”

“那本书，你们都看过了？也好……”

“其他的书，你们也要看看……”

“我知道你们已经压抑了很久……”

“但现在，我们……可以了……”

说完，牧之挂上了电话。

“……牧老先生？”马宁泽疑惑的问道。

“皮尔斯先生，表态的时候到了。”牧之没有回答马宁泽的问题，而是看向皮尔斯。

“你们的人……应该也看过了天人宣传的思想了，对吧？”牧之平静的问道。

“……是的。”皮尔斯点点头。

“那么……你愿意相信，相信存在一个这样的未来吗？”牧之又问。

“在那个未来中……人们不再需要为生产关系所束缚，也不再被任何上位者所剥削……”

“你创造的一切，都属于你自己……”

“这样的未来……”

“你！愿！意！相！信吗！！”牧之突然沉声，用宛如闷雷一般的声音喝到。

“我……”皮尔斯颤抖着双手，望着牧之。

这是他第一次，在牧之的脸上，见到了如此郑重的表情。

“我……愿意！”皮尔斯咬咬牙，将这三个字，从自己的牙缝中，一个一个的蹦了出来。

“我希望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他用尽全部的力气，将这些话喊了出来。

“那，就去为了这个信仰，奋斗终生吧！”牧之气势高昂的说道。

“呼……”皮尔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看着一旁瞪大眼睛的马宁泽，又看了看露出笑意的牧之，突然感觉……

身上的一股浊气，从此散去了。

好像从此，有一个隐居在他思想深处的……某种黑暗，被连根拔起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为了大西洋帝国的争霸战争，而沾满鲜血。

现在，也是时候，用那些欺骗和利用他的人，付出代价了。

也是时候……为自己过去做出的愚蠢行为，赎罪了！

“恭喜小友，从此走出了虚无主义的牢笼。”牧之笑着拱拱手，对皮尔斯说道。

“我们华夏，自古以来有很多名言警句。今日想来，有句古话，兴许可以送给小友。”他见皮尔斯的双眼逐渐清明，眼神逐渐坚定，便走上前，正式的握住对方的手。

这也是牧之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对待皮尔斯。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皮尔斯同志，欢迎你加入新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