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擒雁护卫！”

一声铿锵有力但还夹杂着那么一点羞耻恼怒的喊贯穿了整片树林。

又是一刀落空，书生面色阴鸷，眼中已经充满戾气和极度的失望。

看着只能躲避他的刀根本无法回击的金万两，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眼前这个人只是那人的一个替身而已。

又或者，对方本就只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普通人。

对书生而言，两个答案中明显是后者更让他愿意接受。

看着金万两捂着肩膀外衣凌乱地站在远处的模样，书生的心中除却虐杀欲外，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优越感。

书生嘴角扯起冷意，手腕翻转，三枚梅花镖狠狠掷出，同时脚掌猛地蹬地，身形如急箭瞬间追上那三枚梅花镖。

金万两旋身躲进树后，但下一刻他所藏身的那棵树便直接被利刃刺穿，庞大的内力震入，一声巨大的“轰”声，他身后的树干骤然炸开！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极快，树干从中被炸开轰然倒下，而此时由书生发出的那三枚梅花镖才追上书生，金万两凭借身后传来的风声躲避了一下，但仍是躲避不及，后背上狠狠扎进一枚淬毒的梅花镖。

他顺势翻身过地，远离了那书生，再抬头时，凌乱发丝后的长眸已经带上了冷然杀意。

抓在肩膀上的手指扣紧，杀意转瞬即逝，看着那书生缓缓朝自己走来，金万两没有犹豫：

“擒雁！”

书生讽刺一笑，“死到临头你也只能喊着别人的名字不断求救吗？还真让属下失望啊！”

此时在书生的眼里，金万两已经和其他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区别，甚至于还不如那些人。

不过好歹也是他追随了这么多年的“主上”啊，他就让他……死前更痛苦一点吧！

书生嘴角勾出一个怪异的笑容，高高扬起手，紧握着那宛如长锥一般的刺刀，狠狠朝倒坐在地上的金万两刺了下去！

……

“沨——！”乍然若狂风刮过，眼前先漫过一片漆黑，而后才是破空之声。

从远处狠狠掷来的黑刃横刀让书生将要刺下的尖刀硬生生转了个弯，挑上了那柄横刀。

横刀刀面划过一阵星点火花，转瞬之间呼啸而过，深深没入书生身侧的土地里。

不待书生反应，更多的黑色生生插进他和金万两之间，屈指寸劲从下而上击中书生手腕。

书生手掌一时失力，另一只手直接从袖中抽出另一把尖刀，横直刺向唐今的脖子。

唐今手掌蓦地下落，狠狠一拳击中书生腹部。

这一拳蕴含内力，极为霸道，书生丹田一震身形慢下，唐今反手抽出插入地面的黑刃横刀，遽然一斩。

刀气锋锐，书生不得不后撤远离。

一流高手间的较量已非寻常人所能理解的，从掷刀救下金万两，再到逼迫书生远离与之在林中缠斗起来，整个过程也才不过寻常人一呼一吸的时间。

金万两轻呼了口气，抽出金针往自己肩膀上扎了两针，阻断了毒素侵入，才重新看向林中那两道快到人眼根本无法看清的身影上。

而今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钩月初升，天地黯淡，林中交互的那两道身影只有模糊的影子可见，但兵刃交接间擦出的火花确实没有断过。

书生吃惊，刚刚这呆子明明已经中了他的毒，动作迟缓，怎么现在又……

极快的交手速度容不得书生再想其他的东西，长刀劈来，书生举刀抵抗。

“锵——”火星炸开，不知为何对方的刀气越来越盛，这一刀书生竟无法再跟之前一样震开，只能翻身躲避。

唐今手中的长刀被抛空了一瞬，长刀滞空还未落下便又被反手抓住，狠狠后挑上斩。

这一斩将翻身后试图从后刺杀唐今的书生再次逼退，如镰刀般的刀气划过书生衣袖，在一旁的树干上留下一个极深极深的痕迹。

书生面上那些如虫般的纹路再次鼓动，他周身的气势更上一层，再次举刀刺向唐今。

然，就他飞身挥手刺向唐今时，他突然猛地一翻身，袖中藏着的淬毒弩箭破空穿过衣物，狠狠穿向唐今。

唐今一刀已出，即便是看见那弩箭穿来，却也已经无法停刀。

她没有躲避，仍由那一箭刺向自己的心脏，漆黑刀刃带着无法阻挡之势战破清风，拔地斩向了书生！

在书生射出那根淬毒弩箭时，金万两已经皱起了眉，垂在身侧的手掌里多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但见唐今居然不退，而是直接迎上了那弩箭，金万两眼眸里漫过不解，手中的东西也无法掷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唐今像是同归于尽一般的打法。

漆黑的半圆弧斩在沁凉的月光下一闪而过，这一刀很安静，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安静。

因为，这一刀后不管是唐今还是书生都停在了原地。

金万两按在肩膀上的手收紧，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长眸眼尾已经压出幽冷寒意。

鲜红血液滴落，渗入泥土。

——顺着那漆黑刃面。

唐今一手执刀，一手紧紧抓着那枚射至胸前的弩箭，猛然再次抽刀，挥向书生的头颅。

书生喷出一口血，从左肩到腹下一刀长长的刀口裂开，面对那再次挥来的横刀，他再无抵抗之力，只能翻身，狼狈躲过。

唐今将那根弩箭扔至一边，握着手中的横刀再次走向那书生。

划过整个胸腹的一刀伤得极深极深，若非书生有内力抵挡，此时恐怕已经直接被斩成了两半，但即便没有死，那一刀也已经斩破了他的五脏六腑。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处汩出，书生再次发动邪功，脸上如虫的纹路鼓动不停，但下一刻，他却只是又沤出了一大摊鲜血。

那一刀，生脉已断……

书生狠狠咽下喉咙处的鲜血，收缩的瞳孔映着那走向自己的唐今：“你究竟……是什么人？”

有如此强大实力的刀客，怎会江湖无名？

唐今没有回答死人问题的习惯，她举起刀，挥落。

书生瞳孔一缩，情急之间，他猛地挥手，将手中的刺刀狠狠甩向了站在远处的金万两。

唐今的动作微滞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书生手中扔出一包毒烟，而后便狼狈地转身逃去。

书生已是穷途，扔出的刺刀远没有之前的快，金万两侧身避开，见那书生狼狈逃走，而唐今却站在原地没有去追，不由得生出些疑惑，抬脚走了过去。

“不必管我，去……”刚走至唐今面前，他话音未落，那站在原地瞧不出异样的唐今便蓦地倒向了他。

金万两下意识将人接住，愣了一下，低头去看：“呆子？”

怀里的人安安静静的，没有声响，但金万两却闻到了一股搀杂着毒素的刺鼻血腥味，他意识到什么，黑暗之中看不清人，他只能伸手按上唐今的胸口，掌下果然碰到一片黏腻的湿。

刚刚那一箭……没有避开？

金万两心下一沉，又喊了一声：“擒雁？”

没有回应。

金万两再顾不上许多，将人放平，抽出几根金针刺入唐今伤口处的穴道，锁血逼毒。

天色昏暗但影响不了金万两，几针下去，那伤口处的血很快止住，但毒却没有那么容易逼出来，必须辅以药物。

金万两从腰间拿出一枚骨哨，放在嘴边吹响。

骨哨声音传播极远，但唯有经过训练的人方能听到。

哨声吹响不久，很快得到了回应。

不远处，已是浑身染血狼狈逃走的书生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虽然相距甚远，但隐隐呈包围之势的哨响，面上第一次，流露出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