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海洋里的婚礼办得有些别开生面。

在遍布礁石长满珊瑚的海域里，在周围游窜的小鱼间，在一只只被请来烘托气氛的水母们的环绕中，在铺满海面像深蓝色的星星流沙一样慢慢落向海底发光甲藻们的照亮下，在一头头抹香鲸们的目光中。

阿洛拉将曾经想送给唐今却没有被收下的那片鳞片再次放进了唐今的手心。

“这是阿洛拉最好看，最坚硬的一块鳞片。”

雀蓝色的鳞片散发着莹莹的光辉，是微凉的，却又是温软的。

少年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

那双蓝眸微弯着，映照着周围慢慢落下的蓝色星点，晕开爱意和温柔：“阿洛拉，爱，唐今。”

有悠悠拖着长长透明触手的水母游过两人身边，恍惚间像是婚礼的白纱。

唐今牵过少年的手，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轻吻。

有黑色的柔软枝蔓缓慢绕过少年的手指，绕结成环。

唐今慢慢抬起头。

她看着那漆黑的，甚至还没有长出红线的枝蔓，“这是我最柔软的一部分。不过，好像不怎么好看。”

她的枝蔓长得都差不多，和她的妖纹一样，黑不溜秋的，好看不到哪去。

阿洛拉却克制不住地弯唇，“好看。阿洛拉喜欢！”

虽然黑色的戒指没有银色的戒指那么亮眼，但绕结成环的黑色枝蔓落在少年细白的手指上，二者对比强烈却又异常和谐。

阿洛拉是真的喜欢，而且越看越喜欢。

不过看着唐今牵着自己的手，他又脸红，“那……还、还有呢？”

明知少年在说什么，但唐今还是假装疑惑地“嗯”了一声。

少年没有注意到她那点坏心眼，“还有……阿洛拉刚刚都说了的……”

“说了什么？”唐今像是忘了。

阿洛拉顾不上害羞了，抬起眼睛委屈了起来，“阿洛拉刚刚才唔——”

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堵在了唇舌之间。

唐今倾身吻住了他。

冰冷的海水无法降下恋人间不断升高的温度，在吻间流露出来的不断上升的气泡里，少年听到了他所期待着的那句话。

坏。少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念叨一下自己这位总喜欢捉弄他的配偶，而后便越发收紧了手臂，紧紧抱住了对方。

鱼群在两人周围环绕，透明的水母游过发光的甲藻间，海龟也跟着凑了个热闹，在长鲸的啸吟之中，原本寂静幽暗的海底热闹非凡。

鱼群们如歌如舞，就好像整片海洋都在为这一场特别的婚礼庆祝。

一直到那种清亮的“吱嘤吱嘤”的特殊吟声响起。

原本还沉浸在吻里的少年尾巴动了动。

但想到什么，他又忍了下来，抱紧了唐今。

那股叫声又悠悠地变了变，就算是唐今这样听不懂的人都隐隐感觉到了声音里某种叫人牙痒的贱贱的嘚瑟。

少年还忍着，有成年的抹香鲸忍不了了，一边护着自家幼崽，一边开始甩尾，抽那些黑白动物。

本就热闹非凡的海底越发热闹了起来。

唐今抬起头，好笑又无奈，“要不先去把他们揍一顿？”

她这会也算是理解为什么少年愿意横跨大半个海洋也要去收拾这群虎鲸了。

阿洛拉忍了忍，又忍了忍，半晌，还是露出了尖牙，在那变调的“嘤嘤嘤”里一甩尾巴如箭一般飞速地游了过去。

带着十足的幽怨，少年下起手来异常不留情，扇了那群不知道是跑来凑热闹还是跑来捣乱的虎鲸几尾巴，又直接抓住了一条带头的虎鲸的尾巴就拖着它游向水面。

原本都还潜在海底的鱼类海龟水母们也像是有意识一般，一个个地跟着跃出水面。

“砰——”

漫天的水花四溅。

一声来自系统的咔嚓声。

最后，这一场梦幻唯美的海中婚礼也就在少年单手抡着那条重达几吨的虎鲸重重砸向水面的美妙画面中落下了帷幕。

一声鲸鱼长吟，像是某条抹香鲸的幸灾乐祸。

……

婚礼结束后，两人又和抹香鲸群落共同待了一段时间，待到抹香鲸群落们准备去繁殖地繁衍后代了，才跟它们分别。

分别时，阿洛拉倒是没有太多的不舍。

“它们一般不会到处乱跑的，只要这个地方的鱼群不灭绝，以后它们就还会回这里来捕食的。”

而且现在那小时候被他救过的抹香鲸首领现在也才三十多岁，还有得活呢。

唐今揉了揉少年的脑袋，“还会再见的。”

“嗯！”

坐在轮船船头，阿洛拉挥手一指，指向了与那些正慢慢远去的抹香鲸们去往的方向相反的地方，“下一个地方，我们要一直往那里走。阿洛拉要带唐今去看另外一群同样是黑黑白白但是要可爱多了的小朋友！”

看着意气风发但言语间还不忘贬低一下那群来婚礼上捣乱的虎鲸的少年，唐今笑，“好，去。”

轮船调整方向，朝着南方而去。

站在甲板上，唐今看着那坐在栏杆上目光清亮的少年，许久，低头笑了笑。

她控制上万傀儡来改变这个世界的事，或许别人不知道，但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它并没有阻止唐今。

二十多年前，为了阻止在世界各地爆发的，几乎要毁灭人类的战争冲突，它让一场海啸洪水，淹没了人类的大半城市。

十多年过去，人类重新建立起了新的根据地，而且也如它所想的，人类不再发动战争。

但世界却并没有变好。

它不明白为什么。

它只清楚，自己已无力改变这个世界。

所以在不久前，世界意识和唐今做了一个简单的交易。

……

这个世界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变好，十几年，几十年，都说不定。

说实在的，即便是在海底，唐今也没停止过对那些傀儡的操控，只不过较之前要放松了一点。

看在她这么累的份上，趁着休息的这段时间陪自家小人鱼去寻寻亲访访友，应该也不过分吧。

察觉到什么，坐在栏杆上的少年转过头来，清澈的蓝眸正好对上与唐今的浅眸相对。

少年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唐今将手中那雀蓝的鳞片收进神识空间，伸手将少年从栏杆上抱了下来。

“要繁衍吗？”

阿洛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第一次！

唐今主动要和他繁衍！

雀蓝的鱼尾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紫，加深。阿洛拉用一种八百年没吃上东西终于逮住了猎物的眼神勾勾地盯着唐今，清亮的声音穿透整片海洋：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