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许大夫，快救救我爹！”两个汉子扑通一声跪在了那老大夫的面前，神色慌乱焦急。

一时间医堂里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老大夫撑着手从桌前站起，跛着脚走到躺在地上的老汉面前。

医堂门口聚集起一堆人围观，唐今正皱起眉嫌那些人挡视线，便有医馆中的学徒将那些围观的人拨开：

“劳烦诸位退后一些，给老师一些地方。”

随着学徒们的好言相劝，那些围观的人也配合地让出了路，这下唐今也就能看见医馆里发生的事情。

医堂中，那位许大夫似乎已经判断出了老汉的病情，此时正在给那老汉施针。

金针下得很急也很稳，而看着老汉那如死灰般灰败的脸色，一众围观的百姓都不由得为许大夫捏了一把冷汗。

良久，许大夫忽而收了针，指挥两个学徒将那老汉抬起，而后他开始拍那老汉的后背。

拍一下，那老汉便蓦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眼见这一情景，老汉那两个儿子顿时急了眼，立马就要上前，“爹！爹！你这庸医不要害人！快点放开我爹！”

见状，其他学徒连忙将两人拦住，“师父是在救人，你们不要打搅！”

说话间，几个围观的人也上前帮着那几个学徒劝人，两个汉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大夫继续拍打老汉的后背。

一开始老汉还只是吐出黑血，但忽而，老汉开始呕吐。

难闻的气息在医堂中弥漫，围观的人都不禁嫌弃地捂住了鼻子，但那位许大夫只是紧皱着眉头，继续给那老汉施针。

一直到那老汉脸上逐渐开始有了血色，那位许大夫的眉头才逐渐舒展。

唐今托着脸看着医馆中发生的一切，良久，在那老汉被医馆中那位大夫妙手回春地救回后，她撇了撇嘴，又无聊地低下头去数茶碗里的茶叶了。

而医馆里，老汉那两个儿子正不停地感谢着那位老大夫：

“许大夫以后你就是我爹还有我们兄弟俩的大恩人！”

“是啊许大夫，俺们俩刚刚还怀疑你，真是……”那高大的汉子臊红了脸，一脸羞愧。

“都是我们没见识，许大夫，前日我兄弟俩才打了一只野猪，待会我们就给许大夫送边肉来就当告罪，许大夫千万不要推辞。”

两个汉子又是愧疚又是感激，许大夫倒是寻常心，推辞着两人的感谢，只叫两人赶紧扶着那老汉休息。

围观的众人一边议论着许大夫高明的医术，一边说着这虽然性急但也分得清是非还有孝心的兄弟俩，一时间，医馆里其乐融融。

医馆旁的茶铺里，唐今已经趴在桌子上，无聊地用沾了茶水的筷子在桌子上胡乱画着什么。

很明显，她对于医馆里那医馆和睦的场景，完全没有兴趣。

她在桌上用茶水写了字问温折玉：师尊，我们可以走了吗？

温折玉垂眸扫了她一眼，“不可以。”

……彳亍口巴。唐今低头继续去数茶碗里飘着的茶叶有多少根了。

医馆里，那两个汉子在谢完许大夫后，便扶着老汉回去了，说是待会再来给许大夫送谢礼。

三人离开后，老大夫继续坐回位置上给病人看诊，学徒们也继续忙他们的事情。

除了街道周围的人还会津津乐道方才许大夫救人的事情外，医馆里又变回了和方才一样的平静。

但今日的医馆却好像没那么容易平静，那两个汉子才带着他们老父离开一会，医馆门口就再次乱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并不再是有人来求着许大夫救人，一行穿着灰黑服饰的下人搬着一个草席，然后蓦地丢在了医馆门前。

草席落地，滚了两圈，骤然露出一具尸体。

披麻戴孝的干瘦男子蓦地趴在了那具尸体上：“爹啊，你死得好惨啊，庸医害人，庸医害人啊！”

男子撕心裂肺地哭嚎了几声，在大街上，医馆里的人都看向他之后，他就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坐在医馆中的老大夫破口大骂：

“庸医！昨天我爹身体不舒服来你这里讨了一服药，结果拿回去喝下不到三刻钟就起不来，当天晚上就走了！你这个害人命的庸医！快还我爹命来！”

说罢，那男人便情绪激动地要冲进医馆，但还不等医馆里的学徒上前拦住，刚刚那几个将草席搬过来的下人便先将男子拦住了。

刚刚医馆前围着的人都还没有散尽，见这情况，人群又逐渐围了起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还有那个披麻戴孝的男子，医馆门前顿时议论纷纷。

一个穿着灰蓝长袍，戴着儒冠的中年男人从人后走出，看向了那个老大夫，“许大夫，别来无恙啊？”

被学徒们扶着从位置上站起的老大夫看了一眼男人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是你。”

两人看起来认识，但那中年男人却没有跟许大夫叙旧，而是开门见山道：“许大夫，早前你名声在外，即便是我指出你使用劣质药材以次充好，却也没人信我……”

男人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人便不由得大惊：“许大夫用劣质药材以次充好？”

“真的假的？不会吧，许大夫一向好心……”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男人脸上假惺惺的叹息都不由得变得真实了许多，他继续道：

“早前我多次提醒你该再这么做，你却总是不听，依旧拿那些生虫发曲的药材给人，今日酿下如此大祸，便是我再想提醒你，也是晚了啊！”

周围轰然一片，都是质疑和议论之声，医馆中的学徒面对男人的诽谤也顿时是红了脸：“你少在这里空口无凭，我师父用的药材都是细细筛选过，没有任何问题的，绝对不会有坏问题！”

那学徒还没说完，便被许大夫拦住了。

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张管事，老夫行医已有三十载，所救治过的人不说万万人也至少有九千九百人，若如你所说老夫一直使用劣质药材，那为何此前诸多的病患，从未出过事？”

那张管事冷笑一声，“这便是许大夫的高明之处了——看碟下菜！”

他言之凿凿：“对于那些一看便有亲友相助的人便好好用药，但碰上那些看起来孤苦无依的老弱之人，便以次充好糊弄过去。”

“如此，咱们这许大夫既能赚一个好名声，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药喝死人，被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