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怔住，她没想到他竟是还记得这件事情，是了，是她太沉迷了。她虽然没有感觉到太一的杀气，只察觉到了深深的不解，可是她要怎么说呢？

太一把她的沉默当成了不信任，不免有些失望，但下一秒他对她说：“其实你可以随便说个理由的。”

是啊，对她来说编造一个谎言，甚至可以说是后土与她的合谋。可她不屑于撒谎，他的口气里也没有她必须要回答的强迫意味，比之那一次的态度好了上百倍，所以她更不想骗他了。

她望着满天星辰，灿烂的星辰与明月相会，她心里想着，若有一日再也见不到这美妙的夜景，那便是她真zhèng

走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了吧？“以你之能，我随口说一个理由你未必会信……太一，我只能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素面朝天，太一只能看瞧见她的侧脸，脖子扬起的弧度甚是美丽得惊心动魄，他觉着，只消这么沉默地一坐，便已然胜过千言万语。果然哪，他们之间横亘着的，有他无从得知的东西，可再怎么虚无缥缈，他都不会轻易地说不。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是他此生最喜欢做的事了。

秦夙华突然转过头，满脸的高深莫测悉数褪去，只余下几许诚意：“太一，我说完了，你说说你自己吧。”

“我嘛？”男子几乎是一句带过的，朱红的瞳孔里闪烁着名为自负的光芒，“我从小就不知害pà

为何物，仗着无往不利的武功打胜过大大小小无数战役。”

夙华一语戳破，挑眉问，“你瞎说，那我们初次见面之时你怎么会那般狼狈？你倒是给个合理的解释嗯？”

太一的脸色顿时一变，闪烁其词，“那，那一次，那是唯一的一次变数。”

女子瞧见他的脸都恼得微微转了过去，噗嗤一笑。

这么一笑，太一更觉得脸上无光，脸更红了，商羊和九婴二女也着实厉害，在外人看来是无法匹敌的，但对他来说本不成问题，可恨就恨在两女对九华岭的在意，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一不愿归顺。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狼狈的时候被一个女人撞破，还差点送了命。

人生第一次尤为宝贵，他将秦夙华这三个字铭记在心，一直都不曾忘却，从刚开始的恨意到后来的百思不得其解，再到现在的隐隐感激之情，都让他对自己的内心有了重新的认识。

秦夙华这个名字就有如致命的魔咒般时常会被唤起。太一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可当他确定了这便是喜欢的时候，他只是想怎么才能更接近她。

“你口中所说的唯一的变数，却直接导致了你我的相遇，真是天意作人哪。”夙华幽幽地在他耳边吹了这么一句，她含着似笑非笑的眼睛，流露出了一种无法名状的含义，让他捉摸不透。

瑶山那次见面的前因后果，夙华并不是囫囵吞枣而是尽可能地还原真相，在她意识到他可能是盘古所说的宿敌之后，这就尤为重yào

了。索性的是太一所言和她自己查到的是一致的，排除了人为，只能是巧合了。可这巧合也未免太巧了点，让她不禁怀疑起……

……

……

……

二日后，太一和夙华二人与计蒙、英招告别后，前往索天谷。

一路上的行程都由太一安排，他在妖界的时日比夙华多得多，夙华又是个懒人，自然不用多花费心思，只需跟着他走就是了。尤其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会提前预警，凡事冲在前面，能替她想到的都想到了。

夙华踏上妖族的领地，刚开始并没有感受到不舒服，寒冰之气也很好地被七品红莲血玉压制住了并没影响到她。她心中暗叹玄冥姐姐送的这个东西真是个好物，血玉微微泛着光在胸口不断地放出暖流来，为她压制寒冰之气。

但是和太一行至一半路程路过静湾的时候，她突然脸色大变，软倒下来紧咬着下唇以图减轻痛苦，发不出一丝声音。

太一察觉不妙，想要渡给她真气却陡然停下了手，因为他想起了第一次引渡灵力给她时发生的事情，他们两人冰火两重天，就算是所有人都能做的事情他却做不得。

“要怎么才能帮到你？”他在她耳边大声问道，可她一点反应都不能给他，他急得手上青筋爆起，看到她昏倒简直比他自己昏倒还要紧张。她浑身冰冷，只要碰一下，连他都能感受得到彻骨的寒意。虽然他不怕这寒冰，却无法为她解除痛苦，冰火之间相隔的是远比两个世界还要遥远的距离。

能够听到太一说话，证明她没有失去意识。秦夙华自知这是寒冰之气发作了，诱发她体内寒冰之气的东西正是在这片静湾深潭之下，她细碎的声音像是蚊子般想说的话无法传递出去，所以她只能用力咬破舌尖，渗出鲜血令自己保持清明。

太一瞧见她嘴角流出血来，心中大骇，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只见她勉励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前方，太一仔细辨别，才发xiàn

她指着的是这一汪平静至极的深潭，这名叫静湾的河流迎着夕阳的余辉掩映在两岸的树枝旁，静静地流淌着，河道很窄，只一会功夫就能跨过，而潭水之下，仿佛有一只亘古凶兽静静蛰伏，一口一口吞噬着她的寿命。

紧握住她的手，“你等着我，我下去看看！”太一起身，后退几步，挥手制出一个结界将她保护在内，眼睛一闭，“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然而此时的秦夙华正在和天人交战无暇他顾，哪里知dào

太一为了她冒着生命危险去取潭底的东西，好在胸口的血玉有规律地散发出一阵阵微弱的红光，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

人痛到极致产生了幻觉，秦夙华的脑海里浮现出玄冥姐姐挂着泪花的样貌来，她憔悴的眼睛里透着泪花，流露出无与伦比的自责与悔恨，“夙华妹妹，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对不起你……我一定会找到消灭寒冰之气的办法的，你等着我……一定会的……”

在冰天雪地里，刚刚吞噬掉一株冰莲的她虚弱地想要立kè

就昏过去，可是她知dào

自己欠了她太多了，她不能昏过去，不然玄冥会更加愧疚的。

紧紧拉住玄冥伸过来的手，用尽全身力qì

阻止她的想法，“玄冥姐姐，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根本就不需yào

有心理负担。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这是我欠你的，我知dào

你对我有偏见，我也知dào

是因为什么，我都不介yì

的，等我们回去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夙华妹妹这么说，我都无地自容了。好……以后你说什么都好！姐姐什么都依你。”

“不过是一些寒冰之气罢了，瞧你哭的，眼睛都肿了，只要休养几天就好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那一年雨水连绵，对于掌管雨水的玄冥来说，这是最适合她修liàn

的天气，雨水对洪荒万物都极为重yào

，植物的生长、河流的涨落，都与之息息相关。

有谁知dào

，最初的玄冥是什么样的嘛？那还是巫界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早到了这片土地满是荒芜，万千巫族并未出现，早到了龙凤麒麟三族都只是小虾米未成气候，早到了巫界只有十二祖巫和夙华存zài。

玄冥就是十二祖巫中最活泼最像个天真孩子的家伙，说到调皮，夙华都比不上那时的她。因为啊，若是夙华不存zài

，玄冥才是真zhèng

的，十二祖巫最小的妹妹。而如今，她成了夙华的十二姐。夙华自然对她有着一份愧疚的。

玄冥说她想去极北苦寒之地——雪域冰川寻找一种名叫极地冰莲的天地灵宝，那东西能够令她的修为大涨。夙华心知不让她去试试恐怕玄冥这爱折腾的性子才不会消停呢，也就跟着去了雪域冰川，走了好久过五关斩六将才是找到极地冰莲的影子，最后在雪域冰川的地下查探到了一株蓝色的极地冰莲。

然而这株冰莲生长的时间太长，长到了连夙华都怀疑是混沌时期遗留下来的宝物，她劝玄冥不要服用，可玄冥却把自己内心累积已久的怨气都喊了出来，她说的每句话都刺得夙华的心疼痛不已也不敢叫疼。

是了，十二祖巫原本就只有十二人。她的苏醒让玄冥这个名副其实的本就被宠爱的小妹妹一下子成了被忽视的对象，而她成了最幸福的人。玄冥不是不敬畏她的身份，不是不喜欢她，但恰恰是在当时的那一刹那，玄冥爆fā

出了积压在内心最深处的不满。

趁着她失神的时候，迫切地想要变得更加强dà

的玄冥在采取了一系列预防措施之后，吞下了这株冰莲。而夙华猜测的没错，这株冰莲真的是混沌时期幸存者之一。

只不过它的运气太背，直到现在都无法化成人形，可再怎么不济都是混沌天灵，对玄冥来说都是致命的，秦夙华见到玄冥被冰莲反噬，二话没说就打出了自己的灵力。这下可好，她当时只有地仙的修为，她是强行燃烧了灵魂之力才将这株冰莲吞噬掉的。

可这样一来，她被寒冰之气伤到了根基，若不是冰魄剑与夙华的灵魂相契，恐怕她真的带不了玄冥回到巫界了。

“夙华夙华！”

秦夙华在昏睡之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那声音很快变得急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