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口气!”烛龙冷笑,龙族可是越来越猖獗。
后土所说的不久前,如若记得没错,好像是五千年前的事了,夙华真心觉着,洪荒时间太久远,无法计算,这寥寥数千年不过白驹过隙啊。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派句芒与夙华妹妹同去,有他坐阵,你们还担心什么?”
一说到句芒要与夙华同去,玄冥也没有话说了,却仍旧提醒道,“虽然暴乱星海是我们的地盘,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见夙华外出历练一事解决了,她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落地了,得快些把句芒招回来,“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不日我便随帝俊一道启程前去索天谷。烛龙,祖巫殿之事,就交给你了。”
祖巫殿是十二祖巫的身家性命,这个重任除了后土,也唯有烛龙可以担任。他郑重点头,“我明白,你放心就是。”
时间过得飞快,距离上次密谈过了十年有余,后土已然随着帝俊前去索天谷相助,玄冥也回到了自己的人生轨道,继xù
饱览洪荒生灵,追随她的夙愿寻找十二品红莲血玉的下落。
夙华也曾劝过玄冥,可玄冥却是说:“你为了我们牺牲了那么多,我心有愧疚。若是按照你的资质,就算是大哥都比不上你。尤其是我亏欠了你最多,若是连我也不为我们的小妹妹做些什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夙华敛眸,望着她潇洒远去的背影沉默着,只能随她去了。看来,她还是不能介怀。也罢,十二祖巫对她,真真是好得没话说,她作为知dào
结局的人怎能袖手旁观,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修改命运的意志。
烛龙是个闷葫芦,除了镇守祖巫殿外,几乎不外出,她早已搬回了瑶山,独自一人居住。这十年算是她活得不太痛快的十年,与之前的逍遥日子没得比了,也许是心态的缘故吧,她如是想着。
她一方面盼着句芒的到来,一方面又派了人打探九华岭的消息,因着想要更进一步了解将来的敌人,她把一部分的心思放在了九华岭上。
商羊和九婴二女乃九华岭头号妖怪,而太一自从吃了此二人的败仗之后改变了策略,选择了分化两人的势力,逐个击破。在夙华看来,也算是用了点脑子。眼见着商羊、九婴渐渐露出了败局,而太一继而即将赢得胜利夺去九华岭之时,夙华心心念念盼着的人回来了。意味着她潇洒的日子,到头了。
终于某一天日光情暖,句芒像是突如其来、又像是如期而至地来到了瑶山。
句芒此人,一袭绘制百草的绿衣披在身上,衣带当风,只消一见,便是如沐春风,他温和的气质是由内而外发散开来,并非后天养成,人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朝着他望去,而他的目光永远会为了满绿的植物而停留,花草树木在他的眼里皆是有情有生命的,他便是——木之句芒,也被称作春之句芒。
“句芒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啊?”
“我刚一到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可是句芒哥哥还比不得暴乱星海的诱惑大?”
就算是微微恼怒,他那秀气的眉毛都只是小小地皱了起来,夙华看得不觉心神荡漾,只觉得这洪荒的美男果然是多,而且个个都是极品。精致的五官和那总是习惯性扬起的唇角让人暖到了心窝子里去。
夙华笑道:“哪里的话啊。句芒哥哥可是误会我了,我虽然想去暴乱星海帮那大巫后羿,可我心里更雀跃的则是要和哥哥一道上路,我想着都觉得好开心哪!有如此美男相伴,我甘愿一死啊!”她在心里又补了一句,这哪里是人过得的日子,简直是神仙过得日子呀。
此言一出,句芒的脸刷的红了,他竟是害羞得红了红脸,却也让他心花怒放,笑得更加迷人了。
但笑着笑着,他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的惆怅,看向她的目光有哪里不太一样了,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痛色?
夙华在等,等他把话说完。
“你这么喜欢句芒,可句芒却是不想带你去。”
“句芒哥哥别再说胡话了,也不要再劝我。想来后土姐姐早就与你说明白了,此次是夙华主动请战的,任何事我都有承担的觉悟。”
句芒分明看见,她说此话的时候一双黑色的眼睛比那漆黑夜色里的星辰还要闪亮,他新潮突然澎湃起来,“好!句芒会保护好夙华妹妹的!你放心!”
“你再在我这瑶山住上几天,我也好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再出发。哦!我终于可以亲自踏足洪荒了!”她开心地一蹦三尺高,好想将心中的兴奋都表达出来,“我将不再仅仅是祖巫殿中受到巫族们供奉的那个泥像巫尊,而是有血有肉真实的夙华!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句芒笑望着她,目光是兄长特有的温柔与宠溺。不仅是为她的高兴而高兴,还有着深切的担忧。他在这个妹妹的心中,一直以来是个温柔敦厚的兄长,可是在很多时候,他或许会很冷漠,他有些怕这个妹妹适应不了他的另外一面。可以说,他是忐忑着,却又期待着。
春暖花开之时,是句芒最爱的季节。他墨色的发丝上戴上了一个用柳条编织而成的花冠,在柳条之上,还夹了一朵艳红色的杜鹃花,那是夙华在路边偶然看到的,一时兴起就编了朵送给句芒。
她亲手替他戴上,声音甜美而又含着期待:“哥哥,你真漂亮,将来谁要是嫁给了你,可真是有福气呀。”可是,她却是知dào
的,句芒一生都未曾娶妻,最后是死在帝俊的自爆之下,若不是她知晓剧情,恐怕打死她都不会相信。
句芒哥哥会死得那般壮烈——这个见之如沐春风的男子。
“哥哥可不会娶妻,我这一生,心只放在了山水之间,这天地间存zài
的草木花草对我而言,才是真zhèng
的归宿,夙华,你可懂?”
夙华懵懵懂懂,她以为她懂了,可当望进他的眼睛时,却觉得没有真zhèng
明白他的意思。她也看不出句芒睫毛之下那闪耀着光泽的黑瞳到底传达出了什么意思,但她只知,句芒是极其不愿意自己的手上染上鲜血的,他该是风,追逐了自由而去的。
“句芒哥哥,我虽然听不太懂你的想法,可愿意让你的梦醒来的更加缓慢一些。这花草编织的花冠送予你,希望你能够在心情烦躁被外物所困之时,看到这花冠就能想起你曾经与夙华说过的这些话,不改初心难做到,可时常想起,何尝不是一种安慰呢?”
句芒差点感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花冠,再触碰到娇艳的杜鹃花时,原本是觉得太过艳俗的东西此时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你……”他猛然发xiàn
,此时此刻的小妹妹变得很陌生,但混杂着一种莫名熟悉的味道,熟悉到就是他追寻了一生的影子。有句话叫做: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现在才知自己要寻找的知己到底是什么样子。原来,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看得如此透彻了。
“夙华,你的话让我感觉到了,我们的心离得是很近的,你用心在懂我。”
“不不不。句芒哥哥你说笑了,夙华哪里懂得那么多?不过是因为你的几句话而有所感慨罢了,我们还是快赶路吧,不然晚上又没吃的,又没地方可睡了,那可就惨了。”
见她满脸堆笑的样子,句芒觉得,刚刚那个和他有着一瞬间契合的灵魂突然从她的身体里消失不见了,他连尾巴都抓不住。他沮丧地摇摇头,然后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夙华奇怪地冲着他晃了晃手,清亮的嗓音瞬时间传进耳朵里,“七哥!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太阳都下山了!”
“哦,哦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打几只野兔来。”
句芒离开了夙华,走到了小溪边,他就顿住了脚步,低头望了望脚下的溪流,想起方才夙华说的那一番话:希望你能够在心情烦躁被外物所困之时,看到这花冠就能想起你曾经与夙华说过的这些话,不改初心难做到,可时常想起,何尝不是一种安慰呢?
他的眼圈不知不觉间,竟是湿润了。
是啊,他怎么会忘了一件特别特别重yào
的事,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因为夙华的性子嚣张叛逆,因为她自小体弱多病……一切的幻念都让他,甚至是十二祖巫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夙华是先天神魔,她的真实身份并非是他们的妹妹,而是那高高在上的,连他们都要敬畏的存zài
啊。
句芒望着脚下的溪流,脑海中的记忆仿佛印刻在溪流里一般,缓缓暴露在空气中。
很多年以前,十二祖巫感应到祖巫殿中那个来自古老的、混沌时期的生命苏醒了,他们齐齐赶到,见到她的刹那,来自血脉的威压驱使着他们顶礼膜拜,他们的:母神。
那个时候,她被吓坏了好像。
句芒现在都记得她当时的反应,本就苍白的小脸吓得更加惨白。虽然不符合常理,但那深深植根在血脉里的共鸣是减退不了半分的。这是祖巫殿共同守护的秘密,绝对不能泄露,以至于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身份……把她当成真zhèng
的妹妹。
这样想来,夙华方才能说出那么一番感慨,或许正是包裹在她洒脱嚣张外表下的,单纯宁静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