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停止了,契丹人退了,天地间重归寂静。
千华山一众人,谁也没有说话,谁也说不出话。
众人仍沉浸于那毁天灭地的一剑,就连龙行云也不例外。
经此一战,众人对凤九天的印象越来越深,一生也无法忘记。
良久,良久……
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说话的是掌门龙行云。
在场众人都以为他要夸奖凤九天,抑或是贬低契丹高手。
可他们都想错了,所有人全都想错了。
龙行云只说了九个字,他们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的九个字。
“你和云松青什么关系?”
龙行云说话的神情很平静,声音却有些激动得发抖。
凤九天闻言并没有感到意外,好像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九个字,让人更加难以意料的九个字。
“难道你不认识流云袖?”
龙行云听后,笑着点了点头,走到凤九天的身旁。
“流云袖……很久没有见到了,老夫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了。”
流云袖源自百年前的凌霄派掌门杜江风,却大成于百年后弟子云松青,而且放眼当今天下,也只有云松青才会用此袖。
凤九天以此功击断蔚渊剑,那么他的身份便已不言而喻!
“你是云兄的儿子,还是弟子?”
“掌门又明知故问了。”
“你母亲姓凤,舅父也姓凤,所以你才姓凤吧?”
“没错。”
“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一直在找我?你为什么要找我?”
“故人不幸离世,其子老夫焉能不管?”
“哈哈,你要怎么管?”
“自然是收为亲传弟子,尽传平生所学!”
“包括诛天十三剑?”
“诛天十三剑?你不是早就会了?”
“我会……”
龙行云此言一出,吃惊的不止有凤九天,更有千华山众弟子。
一介普通弟子却会掌门绝学,天下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吃惊的?
刘寒天此时的眉头紧锁,有些欲言又止。
“寒天,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的,我心中总有一丝疑虑。”
“有何疑虑,尽可说出。”
“师父,《诛天十三剑》回到您手中了吗?”
龙行云闻言,脸色变了数变,最终看向凤九天。
“不,九天绝不会偷为师秘籍,他绝不会!”
“师父,您有何证据证明不是他偷的?”
龙行云沉默了,一时竟无言以对。
掌门绝学被盗,这是凌霄派几十年来少有的变故。
敢偷天下第一正派的秘籍,就无异于向整个正道宣战。
天下有如此胆量,如此实力,如此野心的只有九幽鬼境!
难道凤九天是九幽鬼境的人?难道他一直都在演戏?
质疑、恐惧与愤怒纷纷袭上众弟子心头。
方才众人眼中的英雄,此时却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
众人的目光都变得犀利如剑,寒冷似冰,仿佛直视他的灵魂。
凤九天并没说话,眼睛直直的看向龙行云。
此时龙行云一句话,便可以改变现在无比微妙的局势。
如果龙行云认定凤九天是清白的,他必将青云直上。
但如果连龙行云也认定是凤九天所为,他必血溅千华山!
良久,龙行云缓缓的笑了,拍了拍凤九天的肩。
“九天的人品就是最好的证明!”
“多谢掌门信任。”
“该改口叫师父了。”
“师父……”
当晚,山风刺骨,月光朦胧。
凤九天伫立在刘寒天屋前,许久才扣响房门。
“凤师弟,是你!”开门的是五师姐苏灵鸿。
“师姐,我有事向师兄询问。”
“好,快快请进吧。”
凤九天微微一笑,迈步走入房中。
“师弟,白日我并非针对你,事出有因,希望你不要介意。”
刘寒天的话虽有些歉意,但却是一副理直气壮。凤九天并没有生气,今晚他是来问询的,而不是来打仗的。
“师兄,我有三个问题想问你。”
“有什么问题!”
“第一,《诛天十三剑》目前不在凌霄派?”
“你心知肚明,何必再问!”
“师兄是怀疑我偷了《诛天十三剑》?”
“你上山不久,《诛天十三剑》就不翼而飞了,难道只是巧合?”
“千华山的弟子都知道吗?”
“师父密召了亲传弟子,一直在暗中排查。”
“哦!”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你为何会使《诛天十三剑》?”
凤九天眉头紧锁起来。他理解了刘寒天白日的举动,那个险些让自己万劫不复的举动。
“师兄,我用的剑法真是诛天十三剑吗?”
“确实是诛天十三剑,不折不扣的诛天十三剑!”
“我用的明明是太白十三式,怎么会是诛天十三剑?”
凤九天愣住了,这个答案他早已想到,可他依旧愣住了。
“太白十三式?从未听说过世上有什么太白十三式!”
“也就是说太白十三式,其实就是诛天十三剑?”
“是的,至少它与掌门绝学全无二致!”
凤九天明白了,明白了白日里众人对自己的眼神,他也想通了,为何牧璇天不再与自己针锋相对,因为在他眼里,自己不是下任掌门,就是随时可能杀死他的恶魔!
凤九天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舅父,了解到能提前知道他的想法。可自从到了了凌霄派后,才发现自己错了,完全错了。他为何让我来千华山,又为何要得到烂熟于心的剑法?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疑惑,彻彻底底的疑惑。
此时他的心就像今晚的夜,阴冷刺骨、朦胧不清……
“为何我上山后从未见过大师兄,也无人提起他?”
“大师兄的事一直是个谜。”
刘寒天的语气缓和下来,眼睛看向妻子苏灵鸿。
“是的,就连我也不知道哥哥到底是生是死。”
凤九天再一次愣住了,这个答案他连想都没想过,若二师兄不知道还说的过去,可怎么连亲妹妹苏灵鸿都不知道!
除非其中有一段心酸的往事,或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的让人都快忘记了……”
“十五年前,大师兄告假下山,从此一去不归。”
刘寒天半晌才开了口,声音却充满着不确定。
“十五年前……居然已经十五年了……”
“师父多次派人查找,至今毫无音信。”
十五年,人生又有几个十五年?这其中足以发生太多的事情。
凤九天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很难从大师兄身上得到任何线索了。
他以为有了亲传弟子身份,便可以明白很多积存已久的问题。结果证明他错了,得到的三个答案反而把他引向了更大的困惑。他本以为凌霄派是清澈见底的,可事实上却是迷影重重,太多太多的未知,太多太多的不解,太多太多的秘密。
凤九天感觉自己像在大雾中航船,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凌霄派为亲传弟子都配置了自己的房间,凤九天自然也不例外。
他的房子不大,有一间卧室与一间堂屋。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切应用之物倒也不缺。
而且在屋外斗拱下还放了炉子,以供温酒煮茶。
条件比以前改善太多,不过凤九天全不在意这些。
因为他的头脑中此时只剩下那三个答案,久久挥之不去……
又到了十五,又到了月圆之夜。
凤九天与黄皓天谁也不会失约,谁也不舍得失约。
今晚凤九天却一反常态,变得很沉默,沉默得让人害怕。
“凤师弟,你情绪不对呀,出什么事了?”
黄皓天不解的问道,神情间隐隐有些不安。
“我确有心事……”
凤九天喝了口酒,缓缓的答道。
黄皓天微微一愣,随即猜测起来。
“心事?你指的是《诛天十三剑》?”
“这是其中之一……”
“你虽会诛天十三剑,可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师父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那你说会是谁偷了秘籍呢?”
“师父已派牧师弟在秘密查找,希望他能不负众望。”
“什么?我怎么不知此事?”
“师父说你最近太辛苦了,特意不让告诉你。”
“唉,如果我不在,万一牧璇天出事……”
“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不和,你怎么还替他担心?”
“我们虽有过节,可他好歹也是正道中人……”
凤九天微微一笑,神情再次重归默然。
两个人都呆呆的望着月亮,谁也没有开口。
“凤师弟,听说你很喜欢我送给苏师姐的茶。”
“是啊,少有的好茶。”
“哈哈,原来你不但爱酒还爱茶?”
“并非所有茶我都爱。”
“说来听听?”
“我不爱太淡的茶,就像我不爱太淡的酒。”
“哈哈,送我茶的朋友却和你截然相反。”
“难道他是江南人?”
“没错,他曾说过‘喝酒宜浓,品茶宜清’。”
“喝酒宜浓,品茶宜清?倒也有几分道理……”
突然,凤九天不再说话。
他的流云剑出了鞘。
“凤师弟,你……”
凤九天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指向数丈之外。
黄皓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道黑影,一道极快的黑影,在远处一闪即过。
“这怎么可能……”
黄皓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呆愣在原地。
江湖虽大,高手虽多,可谁又有胆量夜闯凌霄派?
随即他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夜晚,廖楚笙与凤九天大战的那一夜。若真有人敢夜闯千华山,天下邪道之首廖楚笙绝对是其中之一。他正想与凤九天商议对策,可凤九天早已蹿了过去。
凤九天的轻功虽难说独步天下,可也屈指可数,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很难逃走,偏偏这黑影是个例外。不论凤九天追得多快,也总是与黑影差着几丈,这几丈像是道巨大的鸿沟,横断在两人之间的鸿沟,凤九天越不过这道沟,他所有的努力也都白费。
黑影向山下飘去,凤九天不知他何时上的山,又做了什么,但他惊讶的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那就是这黑影对千华山的路极熟,熟得仿佛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他跑的路几乎都是近路,甚至是连凤九天都不知道的近路。黑影一路疾行,转过数个弯,最终甩开了凤九天。
凤九天见黑影不见了,只得停下脚步,额头却渗出了冷汗。
“这个人是谁,他怎会如此熟悉山上的路……”
凤九天的眉头又一次紧锁,锁得很紧很紧。
“凤师弟……你追到黑影了吗?”
黄皓天追了上来,有些焦急的问道。
“没有,我追不上他。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他应该是山上的人。”
“你怎么知道?”
“除了山上的人,谁会对千华山的路这么熟?”
两人相对而视,谁也说不出话来。
三日后,晴。
阳光明媚的早晨,凤九天搬了椅子,放在屋外。
他一向是个喜欢享受,而且懂得享受的人。
这么好的阳光他岂能放过?
此时他正斜躺在木椅上,手中还拿着三日前买来的美酒。
暖阳、微风、美酒,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陶醉?
“美酒不可浪费,骄阳不可辜负,佳人不可唐突……”
凤九天仰脖喝尽最后一口酒,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
他刚刚饮下这口酒,就见远处走来两位佳人,而且是两位样貌惊人,气质出尘的佳人。两位佳人身边,还跟着两位惊人的高手。
“凤师弟,你好悠闲啊。”
其中一位温文尔雅的青年,和缓的开口说道。
“刘师兄,我向来无事挂怀,自然悠闲。”
凤九天笑着站起身,其他三人也走了过来。苏灵鸿、慕容章他自然认识,而另外一个女子却从未见过。此女虽略显年轻,可眉宇之间却有一股英气,让人莫敢逼视。
“慕容师兄,我们许久未见了呀。”
“哈哈,前些时日,下山与傲霜成亲,多日未在山上。”
“想来这位就是嫂夫人了?”
少女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寻常女子的娇羞。
“是的,她便是拙荆梅傲霜。”慕容章接言答道。
凤九天点点头,把几人迎进了自己房中。
几人进了房中,苏灵鸿便拉着梅傲霜坐了下来。
梅傲霜人如其名,红梅冷艳,傲对寒霜。
可再冷的人也是会有好友、会有知音的。谁都能看得出,苏灵鸿便是梅傲霜的好友,无话不谈的好友。
“灵鸿,听说昆仑山风景壮美,尤以玉虚峰为甚。”
“傲霜,你是想让我陪你去玉虚峰?”
“我与章哥已经商量好了,这几天就要动身,你们可愿同行?”
“好啊,听说玉虚峰上有位神仙,姐姐倒真想见见。”
“神仙我倒是没听说,不过据说有一位隐居的老前辈……”
“傲霜,你不会是想拜那位老前辈为师吧?”慕容章插嘴说道。
“我自幼便无高人指点,如若老前辈真能赐教,此生足矣。”
三人说的热闹,只有刘寒天没有说话,眼睛直视着凤九天。
凤九天站在他们对面,他们说的话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昆仑山、玉虚峰、隐居的老前辈……
这些词语听在凤九天耳中,就如同响起一个个炸雷,他脸色也随着“炸雷”变得如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
“刘师兄,你们今日前来可是有事吗?”
凤九天强忍怒意,目光与刘寒天相对,一字一顿的问道。
“凤师弟,我听说你游历甚广,不知可否见过那位老前辈?”
“刘师兄,你们难道忘了,当初我来千华山时说过的话吗?”
“看来你当真来自昆仑山玉虚峰?你是老前辈的什么人?”
“这是我的事,无可奉告!”
此言一出,刘寒天无话可说。两人相对而视,默然不语。
慕容章见刘寒天不再说话,只得开口。
“凤师弟,你还对诛天十三剑那么感兴趣?”
“没错,我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对掌门绝学如此感兴趣,就不怕……”
“天下没有我害怕的事,四海没有我不敢杀的人!”
“你难道想……”
“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想,我劝你们也别逼我想。”
苏灵鸿见三人已有些剑拔弩张,忙笑着解释起来。
“凤师弟,他们不过是说玩笑话,你又何必认真呢?”
“他们这是玩笑?他们会对你开这样的玩笑吗?”
“好了……凤师弟,进屋这么久,你怎么也不请我们喝点茶呀?”
凤九天知苏灵鸿是给自己台阶下,只好点了点头。
那日与黄皓天饮酒,他送了凤九天一包茶叶。
谁也不知黄皓天口中的那位朋友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好茶。
但凤九天知道他的茶极好,好到方圆百里都绝不可能买得到。只可惜凤九天爱喝花茶,而黄皓天送的却是龙泓。
凤九天坐在炉前,眼睛直直的看着炉火,手不停的扇着扇子。炉火越来越旺,炉中热气直冲而上,随着腾起的热气,他脑中涌上万千念头,让他不知所措。
“刘师兄等人平日待我不错,为何今日突然发难,难道……”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慕容章在屋中大声喊自己,凤九天只得起身,走进房中,可他的手却按在了流云剑上。
“凤九天,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凤九天刚走进屋子,慕容章就怒吼着,把一本书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他一时愣住了,低头看向那本被摔在桌子上的书,这本书虽古朴破旧,却不染一丝灰尘,显是常被翻动。
“凤九天!《万毒真经》乃九幽鬼境独有,你从何处得来?”
此书是凤九天从涟霞山带下来的,是父亲的遗物。凤九天不便说破,只能强忍怒火,向慕容章解释。
“慕容师兄,这书是我当年从一位前辈处得来的。”
刘寒天闻言不禁一阵冷笑。
“哈哈哈,你口中的那位前辈,就是大魔头廖楚笙吧!”
“刘师兄,说话要有根据,你凭什么说我与廖楚笙有关?”
“就凭这《万毒真经》与书中密信!”
凤九天许久未看此书,但却清楚记得这本书中没有夹信。
刘寒天一边说着,一边翻动书页,果真露出了一封书信。
凤九天脸色不由变了,他连忙拿起那封信,打开仔细观看,随即脸色更加难看。信中没有长篇大论,只有十九个字,让他震惊不已的十九个字。
“务必依照书中所载,半年之内铲除龙行云党羽。”
这封信没有落款,却赫然画着一个骷髅头。
天下骷髅头图案或许很多,但像这张纸上的却绝不会太多。
本就阴森恐怖的骷髅头,口中还衔着一把匕首,正是那把让武林正道之人见之无不魂飞魄散的匕首—阿鼻!
凤九天见到这封信懵了,彻彻底底的懵了,他不是九幽鬼境的人,可书中却有九幽鬼境的信。若是这书中原有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信又是新的。他此时只觉百口莫辩,整个人如坠无底深渊,对于慕容章与刘寒天的质问,恍若未闻。
“是谁要陷害于我,难道与三日前那道黑影有关?”
凤九天想着默然走出了房间,重新坐回了茶炉旁。
他发现茶炉中的茶水早已煮沸多时,赶忙熄灭了炉火。
随后他用茶杯盛了几碗茶,端着走进了屋中。
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把四个茶杯放在几人面前。
苏灵鸿说了半天话,已经有些口渴,第一个拿起了茶杯。
“灵鸿,你连凤九天的茶也敢喝吗?”
刘寒天见妻子苏灵鸿要喝茶,连忙出声提醒。
“寒天,我相信凤师弟的为人,他不会害我们的。”
她说着端起茶杯,不假思索的饮下了半杯。
“凤师弟,什么事都要懂分寸,比如这茶你就煮过头了。”
苏灵鸿喝完不禁摇了摇头,神情间很是惋惜。
梅傲霜见苏灵鸿喝了茶,于是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凤九天见两人如此信任自己,不由心中一阵感动……
突然,苏灵鸿的表情变了!
她方才还很轻松的神情,转瞬变得极其痛苦,她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所有人都被苏灵鸿的脸色惊呆了,因为她显然是中毒了,而且是中了剧毒,天下少有人能解的剧毒!
众人正不知所措间,梅傲霜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九阴催命散!是九阴催命散!”
慕容章再也无法冷静,大吼着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凤九天!我们不过想了解一些你的底细,你却要杀人灭口?”
刘寒天一向温文儒雅,见此也不禁大怒,对凤九天拔剑相向。
这时苏灵鸿强忍着痛苦,缓缓的开了口。
“寒天,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不要莽撞行事啊……”
她正想再说下去,人却已痛苦得昏倒在地。
“凤九天,灵鸿相信你,我刘寒天可不信!受死吧!”
刘寒天说着拔出长剑,点指凤九天。
凤九天见此情形,深知再多解释也已无用,只得出剑相迎!
三人持剑而立,狭小的屋中瞬间杀气腾腾。刘寒天与慕容章俱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凤九天自然不会小视。对于常人来说,同时面对两大高手都会选择防御,但凤九天偏偏没有,在他心中,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三人俱是凌霄派的弟子,但剑法风格却全然不同,刘寒天的剑很妙,慕容章的剑很毒,凤九天的剑很傲,他剑法中那股傲气不是任何人能比的,只因他的剑出于他的心。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凤九天的剑此时快得匪夷所思,任凭刘寒天剑招再妙,慕容章剑法再毒,凤九天都无懈可击。
但他不希望耽误二女,更不希望将自己置于绝境,所以他的剑没了往日的凌厉,没了往日的无坚不摧。
“两位师兄,你们快住手吧,两位师姐的安危要紧!”
刘寒天闻言忙停了手,慕容章也只得随之停手。
慕容章瞪了凤九天一眼,旋即为梅傲霜把起脉来。
他一搭脉不由愣住了,忙喊来了刘寒天,刘寒天也帮梅傲霜把了把脉,不禁脸上露出一线喜悦。
“刘师兄,如果我没看错,至少有半月的性命。”
“是的,至少能活半个月!或许还有救!”
“九阴催命散中者立毙,怎么可能挺过半月呢?”
“九阴催命散经过长时间高温,会导致其毒性下降。”
“原来如此,谢天谢地!”
刘寒天见梅傲霜还有半月性命,不禁舒了口气,露出微笑。可他的笑容在搭上苏灵鸿的脉后,再一次变成了悲痛欲绝。
“灵鸿……你为什么那么傻,一口气喝了那么多?”
刘寒天说着紧紧抱住苏灵鸿,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苏灵鸿强忍着痛苦,笑了笑,为刘寒天拭干眼角泪水。
“寒天,我……我还能活多久?”
“七天……”
刘寒天是多么不愿接受这件事,可事实如此,由不得他不接受。
“哈哈,七天,如果认真过好每一天,或许我们还赚了呢。”
苏灵鸿不忍见夫君如此悲伤,只得打趣说道。
苏灵鸿的话虽然轻松,反倒让刘寒天更加撕心裂肺。
“灵鸿,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要找高人医好你的毒!”
“寒天,不必了,我恐怕已无药可医。”
“不会的,你不要瞎想!”
“我……我此生能嫁给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灵鸿,是我没保护好你……”
“这不怪你,但你一定答应我一件事。”
“莫说一件,就是百件千件也依你!”
“一定查明真相,不要鲁莽行事。”
刘寒天重重点了点头,泣不成声!
一旁的慕容章背起梅傲霜向山门方向走去,脚步是那么坚定。
“凤九天,我如能治好傲霜还自罢了,不然我定让你血债血偿!”
“慕容师弟,你要去哪?”刘寒天连忙喊住他。
“九幽鬼境!我一定要得到解药!”
“你连鬼门关都不可能进的去,如何得到解药!”
“哪怕跪死在鬼门关前,我也一定要去!”
“贤弟!你若真去了,从此便再也不是正道中人了!”
“正道如何,邪道又如何?能救傲霜的道,就是我要走的道!”
刘寒天看着慕容章的背影,不禁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这一去,世上少了一位豪侠,却多了一位顶天立地的魔头!
就在刘寒天要背着苏灵鸿离开时,龙行云却到了。
“凤九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师父,凤九天毒害同门,请允许弟子为您清理门户!”
刘寒天说着一剑就要取凤九天性命,凤九天却丝毫没有躲闪。
他的剑眨眼间离凤九天咽喉只差三寸,龙行云却出剑了。
“当!”剑尖只差一寸的时候,龙行云的剑挡住了刘寒天的剑。
“寒天,事情尚未弄清,怎可对同门妄动杀念?”
“可师父……”
“你不要再说了,为师只想听九天亲口述说。”
“师父,弟子实在不知内情,我是被冤枉的!”
“凤九天,你少要在此百般抵赖!我亲眼目睹还能有假?”
“刘师兄,此事我也感到蹊跷……我……”
“凤九天,你还用说什么,自己看看灵鸿吧!”
刘寒天见凤九天不承认,不禁气得浑身发抖。
龙行云看了看刘寒天,又看了看凤九天,长叹口气。
“你们不要再吵了,为师定会查明一切,绝不会放过凶手!”
刘寒天点了点头,凤九天的眉头紧锁起来。
随后他趁人不备迅速将茶叶放入了怀中。
他的神情复杂无比,目光有些呆滞的看向了远方……
凌霄派大殿中,众长老、弟子神情肃穆。
龙行云端坐在大殿正中石椅上,看着站在殿前的凤九天等人。
刘寒天当众把方才发生的一切述说一遍,众人闻言全都怒不可遏,纷纷拔出了剑,想要结果了凤九天。
凤九天面对如此变故,心中有着万分的无奈与困惑。
“刘师兄,你说我毒害同门,请问我动机何在?”
“只因我们发现你的底细,便想杀人灭口,又何必装模作样!”
“那我何不直接杀了你们,却要选择下毒呢?”
“因为无论你武功多么高强,也无法同时杀死我们四人。”
“那我何不一一除之,却偏要在懂医、擅毒之人面前下毒?”
“不管你如何狡辩,但灵鸿中毒确是事实!”
“师兄,你今天一定要冤枉我凤九天吗?”
“我冤枉你?事实如此,何谈冤枉?”
“师兄如能拿出证据来,我自然无话可说!”
“师父,弟子请求前往凤九天房内寻找证据。”
龙行云略一犹豫,随即摇了摇头。
“寒天,如果你一人去,只怕难以服众吧?”
“那依师父看,应当如何处置?”
龙行云见到殿中的牧璇天,轻轻点了点头。
“璇天,就由你去九天房中寻找证据,切忌公报私仇!”
牧璇天闻言,忙上前拱手领命,有些激动的转身而去。
此时殿中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像是等待着一种结果,又像是惧怕这种结果会发生!
起风了,大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众人中有不愿找到证据的,但更多的人都希望能找到。
狂徒往往都不受人拥戴,更何况是凤九天这种无视门规的狂徒。
此时任何证据都决定着判决,都决定着凤九天的生死。
在场人虽众多,却都鸦雀无声,甚至落针可闻。
随着时间的推进,所有人的心跳也都越来越快。
这时谁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的心跳声……
“师父,弟子不负众望,证据已经拿到了!”
牧璇天终于回来了,而且是带着证据回来的。他恭恭敬敬把《万毒真经》交给龙行云,龙行云接书在手,飞快的翻阅起来,神情不由变了。
《万毒真经》是九幽鬼境不传之物,书中记载无数奇毒,苏灵鸿与梅傲霜中的九阴催命散,正是书中最毒的一种。而密信寥寥数字,在龙行云眼里却胜过天下任何奇毒。
“凤九天,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罪?”
刘寒天见牧璇天已经拿到证据,不由又大吼起来。
“刘师兄,你的意思是我盗取秘籍,杀人灭口了?”
“难道堂堂正道之首凌霄派,还会有第二个奸细不成?”
此时龙行云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凤九天,眼中尽是失望。
“林长老,按照我凌霄派的规矩,凤九天该如何惩处?”
“凤九天卧底本派、毒害同门、盗取秘籍,掌门当清理门户!”
林长老盯着凤九天,咬牙切齿的回答道。
“凤九天,你听到了吗?”
“师父,弟子听得一清二楚!”
“唉,你是故人之子,为师不忍杀你,你下山去吧……”
“从此不要再提我是你师父,你好自为之!”
龙行云言罢缓缓站起,长长叹了口气,转过了身。
许久未见的龙灵雪,此刻跑上前来。
“父亲,您仅凭一封信,就断定傻子是奸细?”
“你有证据证明他不是?”
“他刚刚为我凌霄派立下奇功,难道大家都忘了!”
“哼!那又如何?”
“这么轻易就赶走他,你们会后悔的!”
她突然在众人面前跪了下来。
徐长老见状竟也跟着跪下,向龙行云苦苦哀求。
“掌门,凤九天走了,谁来对付九幽鬼境啊?”
牧璇天见两人跪下恳求龙行云,连忙开了口。
“你们太糊涂了!凤九天是奸细啊!”
龙行云又长叹口气,神情间是那么不舍,又那么替凤九天可惜。
“唉,我何尝希望九天走?可证据确凿,凌霄派焉能容他?”
凤九天看到龙灵雪、徐长老替自己求情,心存感激。可让他没料到的是,黄皓天此时竟会无动于衷。
凤九天心情很矛盾,甚至走与不走他都看不到一点希望。
走了,从此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不走,凌霄派焉能容他!
让他恐惧的不是众人手中的剑,而是凌霄派中那股涌动的暗流。
凤九天心中除了复仇,更多的是铲除邪恶、维护正义。可至此谁也不会再认为他是正义的,一切努力都成了幻梦……
良久,凤九天都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只因说再多也于事无补。
不知过了多久,凤九天才缓缓说道:“师父,我走了!”
他说完给龙行云跪下,又叩了三个响头,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龙灵雪跑了过来,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凤九天。
“傻子,我相信你是冤枉的,你不能就这样离开。”
“你要真的走了,从此背负邪恶之名,就再也回不来了啊!”
凤九天缓缓转过身,不舍地看了一眼龙灵雪。
“名声不过身外之物,正义才是我心中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