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晚随她的目光追寻而去，落到朝明身上时，分明涌现出一丝极端的狠意。

仿佛在质问他，怎么连他也对她遮掩隐瞒？

朝明额角跳了跳，顿时，感觉压力很大。

原本，他是没有打算让苏风是知道这件事的，他以为他能隐瞒一辈子。

可现在……哎。

他正了正身位，与苏风晚面对面，眼神无端温柔轻浅：“志明之所以会有精神病，其实是因为你的身体，带有隐形的精神疾病基因。”

说着，他的眉头愈发的紧皱，眸光像是要化成水般：“你不是说你奶奶也因为精神病而死的吗？你们整个家族其实都是携带这种基因的，你也一样。

只是陈善东自杀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有一定的控制力与抵抗力，而志明尚小，承受不了爸爸自杀的打击，所以才会激发精神病。”

包括他一直给她调养的滋颜美容的药汤，其实也都是有安定的成份，以防她情绪激动，也患上精神病，如果没有他的药，想必今日之事，也有可能让她经受不住。

苏风晚瞳孔骤然失去光彩，仿佛一瞬间被人夺舍了般，整个人都呆呆的。

志明的精神病，她一直记在陆家人的头上。

可如朝明所说，那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身上携带的不良基因，导致志明如此。

不……不是的！

就是因为苏锦妍的袖手旁观，导致他们一家人潜逃海外，躲躲藏藏，所以才会刺激到志明的！

她低着脑袋摇动着，仿佛还在挖空心思，在找能接受的思路。

顾北笙垂眸盯着她，一眼看出她的内心，弯唇，轻轻的笑：“这类精神疾病的基因，隔代遗传复发的可能高达80%，除非家庭环境极好，父母双方给予他稳定的爱跟安全感的提前下，再一点点帮他做心理建设，才有可能出社会后是正常人。”

要不然，就算在成长过程中，没有受到什么刺激。

长大后，在事业或独立的生活中，受到稍大一点的挫折，也极容易唤醒不良基因，成为精神病。

苏风晚摇头的动作骤止，她听明白顾北笙的意思了。

陈志明是精神病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陈善东的死，仅仅只是因为她而已。

怪来恨去，原来最大的罪人是她。

思及此，苏风晚更加瘫软，需要朝明时刻扶着，才能勉强坐好身上。

她缓缓抬起一双通红的眸，眸底复杂的情绪，浓烈的交织着，犹如一场精彩的悲情电影般，不断的闪回。

顾北笙的声音又起：“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欠你的，从出生起是就悲情戏码，命运何其对你不公，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无法脱离现状。

其实根本不是，上天待你不薄，只是你从未醒悟看清你身边的人，也先未做过正确的选择。”

此时，苏风晚的思绪，悲伤到极致，反而破天荒的，能听进别人说的话了。

甚至也开始反思，如果是不一样的选择，会是什么样子？

时间倒回二十多年前，如果她能听从苏锦妍的建议，劝说陈善东放下对土地开发的执念，主动认罪，也只是过失杀人。

以苏锦妍……

删掉恨意的滤镜，两人是好闺蜜时，苏锦妍都会尽心帮她。

因为她自身的自尊心就很强，基本不会求人，而锦妍也很有分寸，一般不会主动显示慷慨，除了她主动提及，但凡提起苏锦妍都会帮。

也就是说，如果不违背苏锦妍的原则，也许还会主动帮她，请最好的律师，只要她的丈夫认错态度好，判得可以很轻。

几年后出来，他们一家人，又可以开心的生活在一起。

陈善东是真有实力的人，她当初看上的，就是他在商业天赋。

因为她没有背景，随便去接触一个财阀，很难走到最后，于是她选择亲手培养，能在商场打出一片天地的人。

总有一天，上天也许会再度眷顾他们，会有新的机会让陈善东爬起来。

就算没有运气，他们都还平安健康的活着。

再退一万步讲，陈善东死后，她的身边至少还有药理强大的朝明，在沃克倒台后，先行回了国。

只要她想得清楚，跟朝明一起过过普通的日子，陪伴着志明过完一生，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啊……原本她曾有这么多退路。

可惜，她竟然从未考虑过。

只在彻底失败翻不了身的时候，才去考虑这些，已经为时太晚。

等想明白的时候，眼前的视线，重新清澈起来。

一眼看到倒在面前的陈志明，眼中蓄满泪珠，鼻尖酸涩，只觉得十分对不住他。

轻轻抬起手，满眼愧疚的抚过儿子的脸，指尖移动成画，将他的样貌临摹一遍。

开口，声音哽咽：“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把你带到世上，受那么多的苦，下世投胎一定要看清楚，再也不要当我的孩子。”

闻言，顾北笙眼底浓烈的报复之意，犹如狂风骤雨般久经不歇。

苏风晚的恨意释怀了，可她顾北笙还没有。

她等了半天，就想等苏风晚开口对儿子认错，对他愧疚。

她凑近了，压低着声音问：“你怎么不想着，这世弥补他？”

苏风晚讥讽一笑，反问道：“就算是因为我的基因，才让他变成精神病，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变成正常人？不如早死早超生，死了对他，对我来说都是解脱！”

说完，她反而抬眼看向顾北笙，仿佛在问：我一点儿也不想活了，看你还能怎么报复我。

而且，陈志明精神病发时，她就已经找过很多名医看过，朝明也花了很多时间跟心血，想过各种办法能治的。

但是，结果是白费功夫。

早知道儿子会落到陆家人手里，倒不如让朝明给他喂一剂，能无痛死亡的毒药，免受折磨。

“你不能死，也不能带着你儿子死。”顾北笙往后倾了半刻，露出久候多时的笑容：“因为陈志明的精神病还有得治。”

“怎么可能？”苏风晚猛地抬眼，一瞬间涌入的是希望的光，转瞬则是质疑与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