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食金莲。
天下共逐之。
金莲乃是如今人世皇朝气运之象征,亦是封神时代的大势象征,麋鹿吞食金莲,被天下各方所追逐。
然而临至西方,李周儿张弓搭箭,便轻易射杀此鹿。
顷刻之间,天地变色。
……
自从金莲被麋鹿所食之后,这气运之变化,也就开始变得朦胧不堪,难以观测。
就连蜀帝被刺,陈芝云身亡,郭仲堪殒命,都未有过于明显的变化,而道行稍低的修道人,甚至难以察觉。
如今的天下,也就只有最上层的那些个修道人,才能知晓世间变化。
这一次,麋鹿中箭而死,天地骤*
m.35zww.*然生变,倏忽扩散八方。
最先知道的,不是位在西方的修行人,而是天下各方的仙家人物。
……
守正道门。
后山一道灵光传来。
那位仙家已然知晓,且是十分震怒。
掌教真人头发灰白,神色沧桑,满是憔悴之态,他负手而立,看向西方,目光沉凝,低沉道:“鹿死谁手,总算落定了。”
他微微闭目,叹道:“鹿死西方,这未来的天下,彻底改变了。”
鹿死西方!
西方是前朝遗族!
西方是新唐!
而在封神之前,诸圣所见的未来当中,本是没有新唐的。
“天下有所归属了,尽管已经不成样子。”
奉命守护人间秩序的守正掌教,心生挫败之感,惶然而又愧疚,情绪低沉到了极点。
过得片刻,才见这位守正道门掌教手中,忽地放出无数光芒,洒落各方,声传八方,满门尽知。
“诸位聚于大殿,本座有要事相商。”
……
临东。
白氏祖负手而立,遥望西方。
他浑身笼罩在白雾当中,目光沉凝,陡然迸射出极为强烈的光芒。
“西方?”
他身周迷雾陡然泛出光芒。
隐约有虎啸之声,震天骇地。
一头白虎,从他头顶闪烁而出,仰天咆哮。
那白虎身有黑色斑纹,一身气机凶悍到了极点。
四黑九白,是为白虎在西之兆。
“去!”
那白虎仰首而去,直往西方奔腾。
白氏祖看不清神色,只是有了些松了口气般的模样。
“好生玄妙的手段。”
身后传来一声感慨。
白氏祖没有回头,只是说道:“鹿死西方,你先秦山海界,不想办些什么事情么?”
齐师正平淡道:“我为梁朝国师,倘如梁国在我相助之下,统合天下,聚合气运,自当以我功德最盛。现如今既然鹿死西方,我自然是要有些手段来处置变化,只不过,我如今尚是肉体凡胎,行事还须谨慎,自然就不劳白前辈费心了……倒是前辈这一道手段,好生玄奥,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能瞒天过海。”
白氏祖知道他指的是白虎,神色依然冷淡,道:“白虎从我元神中出来,经我白氏后人血脉营造,早已是脱离在外,属于新生。”
“这白虎出自于你,却又不是你,就如同你白氏后人一般,却又更为亲近,这真是玄妙到了极点。”齐师正叹道:“据说白势至修行此法不成,又心中难以放下,这才投向佛门,习得六我真身的?”
白氏祖说道:“这是我早已默许的。”
齐师正闻言,不禁叹道:“真不知道你是误打误撞,还是早有所料,竟是把白氏的手,伸到了西方?”
“这也与你没有关系了。”白氏祖转过身子来,看着齐师正,沉声道:“陈芝云一事,虽死于白岳手中,好处却落在清原手上,此番梁国气运之失,与我无关,此后你也莫要坏我好事。”
齐师正只是笑了声,没有言语,目光却是朝着西方投去。
在他眼底深处,有着无数光芒,闪烁不定,十分复杂。
鹿死西方。
大势已去。
哪怕梁国再是繁华,哪怕元蒙再是强盛,也抵不住运势。
这是无法抵御的大势。
齐师正作为梁国的国师,便须另有一番谋划,否则在这大势之中,哪怕是成了仙家,也难保不遭厄难。
而如今在他手下的诸多修道人,又当何去何从?
……
守正道门。
正仙道。
先秦山海界。
南方浣花阁。
包括本就位在北方的诸多佛门流派。
各方仙家,诸多半仙,以及阳神真人,相继知晓其中消息。
……
三危之山。
洞天福地。
这里与外界隔绝,原本该是难以知晓,然而,清原身具八方道眼之术,又有饕餮神眼施展,加上刘泊静的肉身乃是他神符所化。
实际上,清原才是最先知晓气运变化的仙家。
“鹿食金莲,天下共逐之。”
清原闭上眼睛,低声道:“都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如今看来,鹿死西方,大势已定。”
气运金莲被麋鹿所食,麋鹿死于西方新唐。
这便是天命。
对于世间修道人而言,便是无法抵挡的大势。
除了魔祖之外,世间没有谁敢真正去尝试什么逆转天地大势,甚至也包括清原在内。
“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清原伸手按在古镜上,心中也有许多惊异之感。
但仔细想来,倒也释然。
若是陈芝云或郭仲堪还在,气运牵扯之下,那头麋鹿,未必能到新唐境内,然而陈芝云和郭仲堪,气数已尽,失了气运牵扯,麋鹿一路西行,竟无阻拦。
而以人间的眼界来看,追逐麋鹿行踪的两国军队,分别是陈芝云的白衣军,以及郭仲堪的玄甲重骑……在他们两位身死之后,这两支精锐骑兵,仿佛被折去了脊梁,斩断了头颅,自乱阵脚,也就没有了追寻麋鹿的心思,懈怠下来之后,终究被麋鹿逃去。
“这是道祖默许了么?”
清原这般想着。
守正道门及临东白氏,都不约而同地朝着象征人间军队气运的两人出手。
临东白氏的那位先祖,一向谨慎,不会冒险行事,而守正道门自不必说,以守护人间秩序为使命,谨遵道祖之命。
这几日行事,即便不是道祖授意,但至少道祖也是默许了的。
否则,若是道祖有所阻拦,世间还有谁胆敢如此行事?
“莫非道祖也有意尽早解决封神之事?”
“尽早推动封神事毕?”
“鹿死何方,实则也不重要?”
清原神色凝重,他不知道原先道祖所见,未来的天下,应该归于哪一方,但至少是梁国、蜀国、元蒙这三家之一,而不会是新唐。
但现在,鹿死新唐之中,寓意着新唐必将入主中土,掌控天下,成为正统。
从眼下守正道门行事的推测来看,道祖似乎也默认如此?
“难道是破罐子破摔了?”
“不对……”
“怎么猜测,都是不对。”
“不可知,不可测,不可论,不可思……便是直接猜测道祖,都是错的,何况只是从守正道门来推算?”
“道祖渊深不可测,纵然我已得道成仙,竟也难以窥得半缕真相?”
清原仰首望天,心中有着少许惶然之意。
尽管得道成仙,但他依然有种无力之感。
他跳出了人间,踏上了仙境。
他成就了长生,获得了永恒。
但他忽然发现,这才只是仙道的第一步。
路还长远。
他已经得了长生不朽的仙家道果。
但他似乎还没有可以保住这仙家道果的本事。
他早年只求仙家道果,得以长生不死。
而如今,他心愿达成,却还须在夹缝之中谋求生机,尽量去保住这长生不朽的道果。
在人间他已无敌。
在天上他仍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