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龇牙咧嘴地看着趴在墨宜手上的那些水蛭,从干瘪到饱满,每一只里面都包裹着新鲜的血浆。
阿宁趴在鱼倾歌身上,很是紧张,“倾歌姐姐……我怕。”
鱼倾歌也觉得渗人,可墨宜坚持,如今他已经持续放血半个月了。
紧紧地抱着阿宁,鱼倾歌轻拍着他的脑袋,“没事的。”
等最后一条水蛭吸饱后,鱼倾歌和阿宁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公子……我去给你端鸡汤。”鱼倾歌看着脸色发白的墨宜,有些心疼。
温和地点点头,“谢谢。”
阿宁恨恨地看着竹筒里肥胖的吸血虫,恨不得一脚踩死一条,“墨宜哥哥,你别喂虫子了,我怕!”
墨宜轻轻地抚摸着阿宁的发顶。好半天后才又把面纱带了起来,他原先仍是要在山林里居住的,可大夏让他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他想去寻找一个地方……离京都很近,可又不在闹市,尽管连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都无法描述,可墨宜总觉得自己是朝着那个方向走的。
墨宜遵从了内心的指引,他小心翼翼地踏进了闹市,现在……他们居住在一间相对冷清的客栈里。
可再冷清也是闹市,四周都住着人……
墨宜翻看着凤凰叶的标本,这让他的内心得到了安宁,在闹市里,墨宜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控制情绪。
“阿宁……你有没有觉得大夏很熟悉?”墨宜看着怀里似乎快要睡着的阿宁。
“有!”阿宁很肯定的点头,半梦半醒的呓语,“这里的食物我都吃过。”
墨宜陷入了沉思!他也有一样的感觉!
对大夏的熟悉感是刻在骨子里的,好像一直生活在这片土地似的。每看见一条街道,墨宜都觉得自己曾经来过。
正想着,鱼倾歌端着鸡汤走进来,“公子。”
接过鸡汤,墨宜再次道谢。
这可般周道的客气,反倒让鱼倾歌失落而伤怀。
强压下那股情绪,鱼倾歌摇了摇阿宁,“阿宁,你也喝点。”
阿宁半睁开眼睛,抱着墨宜的腰直摇头,“我不想喝,我要睡觉。”
鱼倾歌不再说话,自己喝了那碗汤。
房门口小二敲了敲门,隔着门板道,“客官,热水已经放好了,药也熬进去了。”
“好的,麻烦你了,谢谢。”墨宜微笑着回应,小二这才退走。
“公子要泡药浴么?”鱼倾歌正自疑惑,之前不一直都是冷水浴么?
墨宜一口将鸡汤喝尽,这才道,“倾歌,是给你准备的药浴,对不起……之前让你也跟在山林里居住,生活多有不便……药是一些缓解疲劳的,我跟着先生学的,你试试。”
鱼倾歌喉头发热。
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全都不见了!
等鱼倾歌去了隔壁,墨宜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要怎么和鱼倾歌相处,特别是如今连妖魂也不在了!
对一个自己不会为之动心,却心仪自己的女子表示关心,似乎对那女子来说太残忍了些。
“阿宁……我该怎么做?”阿宁已经睡着了,墨宜轻轻地替他盖上了被子,“倾歌她……”
***
这是一段格外宁静的时光,没有连日奔波,没有去最深的林子采药,在这客栈里,他们整整休息了三天……
“今晚要走么?”阿宁也呆烦了,很是兴奋地在床上跳跃。
看着他欢快的样子,连鱼倾歌也跟着笑了,“是啊!戌时离开……公子,我已经把账结了。”
虽已入夜,可街上仍有行人,头顶上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这样静谧的时光让墨宜心中泛起了一圈圈的波澜。
曾经……他也和谁一起走过这条路吧?
墨宜望着前方的明月,踏步前行……他居然觉得和夏樱一同走过同样的街道。
少年心里怦怦直跳,却走在前面,若有若无地疏离身后的女子。
可那玄衣少女一跺脚,一次又一次地追上他。
每一次,她小心试探地抓着他的手,可少年总是一次次躲开。
不知道来回了多少次,终于有一天,少年再没有挣脱,也反手回握了少女的掌心……
十指相叩,圆月高悬。
那一天,少女的眼睛亮的像星星,温柔而灼热地看着他。
相握的手紧得让他发疼,可他的心里,却是认命后不再逃避的欢愉。
他不在逃避,不再拒绝……他爱她!
墨宜摇了摇脑袋,他是太过思念夏樱了吧……以至于把一切都想像成了心中最美丽的画卷。
这些是想像吧,不是回忆!
继续朝前走着,所见越发熟悉!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青草在夜里散发的清香,露水打湿鞋面……
转进小路,不远处是一间立于草地上的小木屋,在月光的照耀下,如此温馨。
墨宜心口跳动的越发厉害,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木屋走去,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木屋的侧面居然挺立着一棵凤凰树,金色的叶子和着月光在风中微舞着……墨宜伸手抚摸着凤凰树的树干,一股强烈地情绪突然涌了过来!
这棵凤凰树!
对,就是这棵树!世间所有的凤凰树,其实都是这一棵!
“公子。你怎么哭了!”鱼倾歌满脸的诧异,这是她第一次见过墨宜的眼泪。
那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鱼倾歌扫了周遭一眼,差点尖叫起来。
这个地方她见过!墨宜的笔下,无数次地画过这地方!
青石板的小路,青草上的木屋,金色的凤凰树,舞剑的少女!
即便已经忘记了所有,可有些东西……却渗入了他的骨髓。
记忆也许消失了……可灵魂永远记得!
就连阿宁也变得不一样了,他也一样熟悉这里。
鱼倾歌看着墨宜的眼泪,一惚神,忽然发现,自己脸上也早已经湿透。
墨宜逐渐死去……
沐煜将浴火重生!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鱼倾歌已经看到了越来越明晰的未来。
阿宁冲进了小木屋,墨宜也跟着走了进去。
阿宁非常熟悉地摸出火折子,点亮了木屋里的烛光。
鱼倾歌安静地瞧着,望着一个陌生人对第一次来到的屋子,表现出无比的熟悉感……哪里有烛台,火折子放在哪个柜子里。做完这一切,阿宁不加思索地支起了窗子,让微风吹进屋里。
“蹴鞠呢?”阿宁望着案几下面,总觉得差了样东西。
“你看看床下。”墨宜道。
阿宁闻言,趴到了地板上,果真找到一个蹴鞠,“蹴鞠真的在床下啊!”
墨宜来到案几前坐下……左边的宣纸,右边的笔架,正前方的檀木纸镇,右前方的笔洗和笔搁。一切和他的习惯是那么合拍。